“三日后,京外观阳峰,让暹毅迟韶来此。”

留下这句话,寒漠尘走了。

他会杀光所有恶魔的。

澹梁、云琅,诸暹…

一个也躲不掉。

周身杀戮似乎更浓厚了,明明已是六月天,可无端却感觉有一股子蚀骨冷风席卷了四周,冰冻了这整条巷道。

寒漠尘离开,萧沐白才袖子擦了一把额间汗珠,咽了咽口水,站起来。

因为跪地,他的膝盖衣袍上皆染了水色。

“苏小姐真改变了主上,倘若是以往,如此之事恐怕不会轻易这么掀过。”

这一声,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放松。

“而且主上居然质疑了自己是谁,逍,这是不是说明主上…”

这话竟带出浓浓的希冀感。

“是改变了,可也只是微乎其微,你难道没发觉,主上这一次又出现,他身上的血色戾气并没有因此消减,反而愈发浓郁了,别抱太大希望吧!”

逍也走了,跟上寒漠尘。

对于萧沐白这样希冀反应,逍似乎和云凌一样,都是一种消极心态。

六月中旬,灿灿艳阳高悬,映耀了整片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卫皇而立生辰如期而至。

暴雨过后整整一日晴天,路面水渍已完全蒸发,整个京畿街道如同一面铜镜,干净的似能照映出人影。

咯吱…咯吱…

一辆辆车舆驶过街道,文臣武将皆至诸暹皇宫,那辆月华马车也自清风榭出发,前往诸暹皇宫为卫皇贺生。

前来诸暹多时却未曾露过一次庐山真面目的霁月世子,今日终于可以见到了。

整个京畿街道左右两侧再一次围满人群,激昂声又声声迭起,络绎不绝。

所言话皆是…

“今日终于可以见到那传说中的霁月世子了,听闻他可乃天人之姿…”

“身姿卓越,清风明月,容颜隽美,风光霁月…”

男儿多为赞誉,而女儿家更多却是为之神魂颠倒。

未见真人,却已告白。

“霁月世子,小女子此生非世子不嫁…”

诸暹国的女儿家,不似云琅与澹梁两国的女儿家含蓄羞赧,反而豪迈。

喜欢谁,就会大声说出来。

如此的告白之声,从月华马车出来清风榭就未曾停歇过,一路皆有。

若非有京畿卫队长枪阻拦,这些诸暹国的女儿家恐怕都能冲到马车前。

外面如此激昂不断,可此刻的月华马车内却很静谧,静谧的都有些压抑。

云霁低着头安静抿茶,似乎如此他就能躲过对面人儿此刻的沉色目光。

明明前夜两人还同床共枕,可现在却又生了事,云霁似是又惹恼苏娆。

桃花明眸四周艳桃之色,直直落在云霁的身上,眼睛眨都未曾眨一下。

看着很久很久,感觉空气都要窒息,苏娆才敛回目光,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子的沉默不语,自昨日午后一直至此刻之时,比起那还会因他生怒的苏娆,云霁知道,她是真的生气。

一盏茶抿后完,云霁还是先开了口。

开口解释他为何又惹着苏娆。

“娆娆,此次云霁来诸暹其实不只是…”

“我们约定的十日早已经结束了,昨日一日你去了哪里,我根本不在乎,更不会过问一字半语,与我无关。”

苏娆也才开口,直接阻断了云霁后面的话。

再次薄凉无情了。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我对你放下所有防备,便动手让我睡过整整半日,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的。”

最后这一句话,苏娆直接发出一声嗤笑。

不知是在嗤笑云霁点了她的睡穴,是觉得她若知晓他暗自出去会跟踪他。

还是在嗤笑自己,嗤笑自己为何一而再再而三为眼前这男子卸下防备。

只是因为她喜了他,因为他是阿宵吗?

十年未见,曾经的阿宵还是曾经的阿宵吗?也许他早就不是,他是云霁,是那个心比比干七窍还要玲珑的云霁。

霁月世子,云琅国的苍穹之光啊!

呵…

真是不长记性。

偏头不再看云霁,苏娆撩开车帘。

看着那一个个簇拥着想要挤过来的诸暹女儿家,桃花明眸内层层薄凉。

对云霁的薄凉。

或许更多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望吧!

因为云霁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睡了整整一个早上,毫无察觉身边之人是何时离开。

醒来后,却只得到云风的一句话,世子他有事外出,想让苏小姐好好休息。

只是想她好好休息,便可以点了她的睡穴。

究竟是他觉得自己很聪明,还是觉得她愚笨,为爱冲昏头脑,说什么都会信,才会信那样敷衍的鬼话。

云霁也再次沉默。

只是月华蒙缎之下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溟濛,落寞目光。

看着对他作为失望的苏娆,神情低落,月华衣袂之下的玉指也蜷捏苍白。

他其实最想说的是:不是他点的穴,而是寒漠尘,他还是又出来了。

这些时日他都没有出来,他原以为是他可以控制了他,原来不可能。

原来谁也阻止不了他,哪怕是他们有着共同想守护的心中人,哪怕是因他的举动会伤害到娆娆,他也不会为此停住他的杀戮,他的复仇计划。

可云霁不想去那么杀戮,不想变成一个复仇的魔鬼,更不想自己亲手造出第二个第三个娆娆,活在难消的蚀骨仇恨中,永无止尽重复那样的嗜痛。

这些话,这些事实,云霁真的很想说出来,这样苏娆就不会误会他了。

可他不能说,他怎么能用这样的方式将娆娆困在自己身边,不能这么做。

后靠车壁,蒙缎之下的双眼闭合,云霁似乎觉得很累,只想这么睡着。

嘴角没有一点弧度。

哪怕是霁月世子该有的那一抹含笑。

此刻也是半分不见。

这两个人,一个不能说,一个已不想听,便又如此冷战了,没有吵架的冷战,才是最为可怕的一种相处。

没有争吵没有打闹,最后的结局只会是以此种方式结束,结束他们本就早已结束的情,成为熟悉的陌生人。

月华马车驶至诸暹皇宫,在第一道宫门口便再进不去。

诸暹不是云琅,哪怕霁月世子再怎么威名远扬,他也要遵守诸暹规则。

下来马车迈步走入宫,这是对主家最基本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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