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年来,她都在这府上安稳的度过了。
有人来,有人去,徐幼清不关心她们进来的缘故,也不想知道她们离开的根本。
她和另外两个跟自己一样在这府里呆的最久的人都清楚,装聋作哑,安分守己,才是长久之道。
但徐幼清又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不一样,至少云曜对她的娇蛮有所容忍,好几次他身边突然留了女人过夜的时候,她的哭闹也起了作用。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些想要爬上云曜床的女人。
她是这个府上唯一的特例,她会成为最后陪在云曜身边的那个人。
在凤翎出现之前,徐幼清一直是这么想并且这么相信着的。
所以知道凤翎要在云曜房里过夜的时候,她故技重施,按照从前的办法又去闹,可这一次,被赶出来的人却是她。
随后凤翎便留在云曜身边,一直到现在。
云曜的身边突然有了旁人,徐幼清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危机和恐慌。
令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叫做令羽的丫头,似乎从没有动过要与她争夺什么的心思。
她费尽心思要得到的东西,成了旁人触手可及之物,徐幼清接受不了,却又深感无能为力。
云曜为了保护她,连自己的护卫都专门分给她一个,足以说明令羽的分量了。
她跟以往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
可徐幼清完全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不一样。
直到那日与父亲见面,徐幼清才明白,想要带走令羽的,并不止云曜一个人。
外面还有一批人想要令羽,而她要做的,就是和令羽搞好关系,然后汇报她的动向。
乍一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现在看来,撒谎瞒人也并不轻松。
但徐幼清迫切的希望凤翎能够消失。
只要她消失,一切都会变回原来的模样。
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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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的余光落在津道河边的高墙长阁上。
这里是临河建起来的一处防带,在进皇城最边沿的城镇前百里,长长的临河长阁搭建在高墙壁垒之上,从前是给守护皇城的守卫们居住的。
如今皇城边防往更前挪了,津道河边的这处高墙防护就成了使臣们或下访的大臣们的临时落脚点。
此时的长阁灯火辉煌,与天边的斜阳辉映着,河对岸的村庄以及身后百里远的城镇都能看见。
有大人物住进去了,周边村镇都在这么传。
长阁一代前两日就被拉起了警戒,想从长阁那边过河的人都过不去了。
这里消息传递得慢,皇城里人人都知道的北骑将军要回京的事,到了这里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长阁外的长廊上走动的全都是男子,人人佩剑,长廊尽头的雕花大门旁挺拔站着两人,能看见里间的窗边桌前坐着一个身穿戎装的男人,他正拆下自己的护腕,身上的软盔甲在夕阳里熠熠生辉。
“将军,马匹明日就能备齐了,从这里出发到皇城,最多还有五六日的脚程。”快步走到门边汇报的副官低垂着眼帘,半响没有应答后才抬起脸来往里面看。
自家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护腕都取到一旁放下了,此时正拿着一支步摇看得出神。
月余前,就是这根簪子送进了军营里,将军只看了一眼,便定下了要回京的计划。
这一次回来,他只带了自己的亲兵小队,一路简装,快马加鞭,这才月余就从北边境到了津道河边。
“罗菁,我在边境多少年了?”
被唤作罗菁的副官一怔,随后声音洪亮的回话:“回将军,十年有余了。”
十年了。
池燕抬眸,握紧了手中的步摇。
他手指收拢,却没有用力,生怕自己力气稍大一些,这支步摇便会毁在他手中一样。
在外的这十年,他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没有当年那种少年人的风发意气,皇城里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一样了。
当年他,柳若幸,方承衍三人,说好了要与凤翎一起,帮她扛下这江山重担,将来朝堂之上有柳若幸,征战沙场有他,神权归顺有方承衍,他们凝聚在一起,几乎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不可以攻克。
那是独属于十六七岁年纪的自信和冲劲,那时候真是觉得好像身边有同伴,就什么都可以做到一样。
他们是天之骄子。
是将来的国之栋梁。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从年少纵马,纵情高歌,到沉稳持重,夜话国事,他们会相互扶持着走向更灿烂的明天,然后和凤翎一起,培养小皇子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
一切美好的规划,破碎在凤翎死掉的那一天。
他知道凤翎死讯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下葬了。
柳若幸发疯逃走,他也没能见上一面。
昔日的皇城在池燕看来像极了一个吃人的洞口,权贵勋爵和大臣们,一个个哭得那么真情实感,一切都只让池燕觉得恶心。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皇城,呆在了他最熟悉,也最让他安心的地方。
这些年,周边的战乱平了一波又一波,他曾短暂的经过云曜所在的战场,因为是曾经将军前辈的遗孤,又曾跟在凤翎身边,最终成为了权力争斗下的牺牲品,觉得太可怜了,池燕还帮过一把,只不过未曾知会云曜,他应该至今也不知道。
不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可否认云曜的成长和才干被远远低估和忽略了,若那些掌权之人知道当初一个小孩子会成长成今天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让他自生自灭的决定。
这些年,他一直用为国效力的借口逃避在外,战乱平息后,家中一封封告急的书信,皇帝的密诏以及方承衍的劝说,都没能让他下定决心回去。
最开始家里还着急他成婚的事,他娘为此病了好几次,好几家姑娘等了一年又一年,最后都嫁到别家去了,连媒人都放弃了说亲,家里人的书信自然也就渐渐少了下来,最后变成了几封不痛不痒的问候。
池燕知道亲情割舍不断,父母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些事就将他扫地出门。
但他的确让父亲母亲失望太多了。
也对自己太过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