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从里面关上,听动静,似乎还上了锁。
凤翎在门口站了会儿,干脆坐到长廊边等。
飞影倚在对面的柱子上,微微皱眉,神思紧张,因为飞影在的缘故,流尘也只是老老实实呆着,拿眼神瞟凤翎,却不敢过来同她说话。
等待的时间漫长,期间陈嬷嬷还过来问过,凤翎也只是说柳家公子同云曜谈事所以闭门,陈嬷嬷似乎认得柳慎,听说是他,还问要不要奉茶水糕点,被凤翎含糊过去以后,倒也没有疑心什么。
陈嬷嬷来的时候飞影拽着流尘退避了片刻,再轻巧落地和凤翎四目相对的时候,飞影很快的躲避开了视线。
他对凤翎的敌意并非无缘无故的。
只是因为早前像她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多了,飞影没办法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反正过两日都要死。
那些人锲而不舍的往云曜身边塞人,这些女人都带着同样的目的,有着共同的使命,那就是成为云曜身边的女人。
无一例外的,都会在三日后化为剑下亡魂。
这些‘探子’都是敌人,飞影不喜欢,如今觉得杀起来都很麻烦,虽然她们的身份都很卑微,可处理尸体从来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愉悦的事情。
下午的刺杀他们是早有准备的,飞影以为这也是给凤翎准备的坟墓,却没想到她居然反手刺穿了敌方的胸膛,如今站在这里,是第一个在云曜身边呆满了三日的奴婢。
方才看她那般游刃有余的应付陈嬷嬷,让飞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凤翎已经在云曜身边呆了很久,久到可以如此从容不迫的替他应付这些琐碎之事。
理所当然,又得体温和,丝毫不见慌乱,让人信服。
她真的不像个完全的奴婢,偶尔眼中瞬间闪过的光芒,让飞影觉得她体内住了个不容小觑的灵魂。
或许这一次,眼前的这个人,会在云曜身边站得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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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慎再从里面把门打开的时候,自己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似乎累得够呛,却又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飞影最先凑上去,有些紧张的问:“柳公子,我家大人没事了吗?”
柳慎笑起来,一脸的骄傲:“他睡下了,发一发汗就好。”
说完,柳慎便侧脸看站在远处的凤翎,对她招招手。
凤翎上前后,柳慎才从怀里摸出个玉瓷瓶递给她:“思归说你近身侍奉着,这药便交给你了,今晚要辛苦姑娘,没觉睡了,他发热得厉害,夜间还得凉水降温才好,这玉瓶里的药夜半让他再服一次,明日起来保管他活蹦乱跳的。”
凤翎轻笑:“这般管用?”
柳慎闻言立刻挑眉,笃定道:“这可是我独门秘制,不管用就是砸自己招牌了。”
自信满满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也格外的瞩目。
果然是柳家的孩子,哪怕在他哥哥那样强烈耀目的光芒下,也能找到属于自己可骄傲的一条路走。
是个内心坚定又温暖的孩子。
凤翎应下,把玉瓷瓶装起来,抬眸的时候,柳慎又掏出另一包药粉来递给凤翎,他瞧着明明是空手过来的,衣袖袋子里却像是装着百宝箱,好似什么都有一般:“这是敷伤口的药,明日给他换上,能凝血止血的,用过以后再上上好的伤药,好得更快些。”
凤翎再应下,接过柳慎递来的药包。
看诊结束,柳慎像是完成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他整个人的神情都松缓下来,婉拒了飞影要送他出去的请求,举高手在烛光下挥了挥,大步走远了。
这场面凤翎突然觉得熟悉,好像不久前也看见过,但一下子没想起来,随后便听见飞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晚便劳烦令羽姑娘照顾大人了,我就在院中,若有什么需要,姑娘喊我便是。”
话虽客气不少,但飞影眸光冷厉,听上去更像是一种警告。
凤翎坦然笑笑,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大家各自立场不同,有些东西交给时间就可以。
进屋去看了一眼云曜后,凤翎便赶着自己先去洗漱,为了让陈嬷嬷安心,还端了热水和漱口用具回去,说云曜有要务处理,身边留自己伺候便行。
看凤翎这样子,陈嬷嬷心下更宽慰,云曜肯多依赖她一点是好事,觉得她侍奉得舒心更是好事,便样样替凤翎备好,还拉着她的手专门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句‘好生侍奉’,搞得凤翎自己有些良心不安,总觉得辜负了陈嬷嬷的一片心意。
但这样的一点不安很快就消散了,该做的都做完了,凤翎回屋关上门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院子里,飞影和流尘都已经不在了,想必正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注视着这边。
她重新回到云曜身边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冷帕子给他敷上,云曜睡着,却睡得很不安稳,呼吸很重。
这样近距离的看他也不是第一回了,但睡着后的云曜少了几分凌厉,更能寻到几分年少时候的模样,让凤翎觉得感慨。
她守在床边,帕子不凉了就换另一块,外面的天虽然已经黑透了,但是照着晚膳时间算来,此时也不过才刚亥时,外头夜市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她当年为了看夜市也曾溜出宫过。
年少轻狂的事谁没干过几件呢?
她喜欢夜来华灯下的繁华,白日里循规蹈矩的约束,好像在这样灯红酒绿的时刻,都被放肆放大了。
那时候父皇还在,悄悄回宫的时候被昭妃抓个正着,还挨了十来个手心,第二日握笔都握得颤颤巍巍的。
但还是开心。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开心。
那是十二三岁的凤翎能握在手心里的片刻偷欢和自由,以至于年年岁岁,念念不忘。
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嘴角。
凤翎侧身去拿云曜额头上的帕子准备换,结果抬眸撞上一双迷离又清冷的眸,凤翎凌空的手顿住。
云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他看自己看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