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被凤翎这样严肃又急切的口气唬得一怔,下意识转身弯腰要背她,几秒后反应过来,回头问凤翎:“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要出府?”

说完,他又站直身子盯住凤翎的手:“上次出去弄成那样,还不够惊心动魄吗?我不会带你出去了。”

流尘说得坚决,眸光认真的样子倒也挺像模像样的。

凤翎抬手拍了拍额头,她似乎是有点急切了,云曜让她找飞影,必然是因为有专门能给他看诊的人,且不会走漏风声,她和流尘若是就这么出去,难不成大街上随便拉个大夫来摄政王府看诊么?岂不是要大乱。

深吸口气后,凤翎才重新抬眸问流尘:“你家大人素日里身体不适,都是请的哪位圣手,你知道么?”

流尘一愣:“我家大人?不……不也是你家大人么?”

凤翎被这说法一下击中心脏,不知怎的觉得古怪,什么你家我家的,她有些别扭的咳了声,示意流尘听错了重点。

她和云曜还什么都没发生过呢,这孩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流尘脑子不太能快速转弯,在他心里云曜是无所不能的,且下午回来的时候云曜脚下生风,好生生的,更不会往云曜不舒服这边去想,见凤翎别扭又咳嗽,以为是她怎么不好了,心里有点酸酸的不是滋味,但还是关心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手上的伤口不好了?大人让你来问的吗?你给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去拽凤翎的手腕,凤翎下意识躲了一下,随后觉得不妙,果然看见流尘有点受伤的眼神。

他嘟囔一句:“还说是朋友呢。”说完又愤愤道,“大人都不管你的么?他把你留在身边侍奉,出门都带着,想来是珍重你的,你好歹也是他的人了,怎么你不舒服了还要你自己来想办法找大夫呢?!”

既然看得那么紧,必然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为什么又随意对待。

流尘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大概就是为朋友打抱不平吧。

他越说越离谱,别说这一世了,就算是上一世,凤翎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她一门心思在朝政家国上,哪里听过这样的话,当即脱口反驳道:“大人留我贴身侍奉饮食起居,哪里是你说的那般!”

反驳完,凤翎才想起来自己也被流尘奇怪的理解带跑偏了,在他开口前纠正回正轨:“我方问你的是知不知道给大人看诊的圣手,你自己非要胡乱扯我身上,我何时说是我身子不适了?”

闹了个大乌龙,流尘一下没了气势,心虚道:“难道是……是大人?”

凤翎颔首,想着刚才的话又哭笑不得,拿手指戳了戳他脑门:“你呀,倒是好好听人说话啊。”

流尘抬手捂过凤翎戳过的地方,自己都没有意试到自己突然开怀爽朗起来的心情和笑容:“是吗,我那日听大人说让你做暖床丫头呢。”

凤翎叹气,扯他衣角:“到底知不知道?”

流尘认真的摇摇头:“大人没召过什么大夫,倒是宫里头来过几次御医把平安脉,是皇上赏的,每回从外地办了差事回来,都会有赏。”

看来这傻孩子所知有限,凤翎不好打击他,便委婉道:“大人方才在找飞影,差我出来唤人,如今也只有你能去把飞影找回来了。”

流尘听话的说好,出发前又想起来问凤翎一句:“大人没事吧?是伤口又发作了么?”

凤翎含糊着应下,说她在这里看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让他快去快回就好。

流尘的身影消失在墙头后,凤翎才转身回去,自己打了一盆凉水回屋。

她出去了片刻,倒也没有耽搁太久,云曜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只不过方才散落地上的画卷都被他捡起来了,就这么紧紧抱在怀里,哪怕自己烧得这么难受,也没忘了自己抱着的是要紧的东西。

她从前是教过他画画的。

不过那时候云曜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倒是更喜欢在院子里刻木剑。

他从小跟着他爹习武,底子很好,大概是每个孩子都会对自己父亲有那样的崇拜情结,所以云曜在习武上一直极为刻苦。

如今看到这些画卷,凤翎便想,应该是某位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吧,所以才这样珍视。

说起来,她对云曜的了解依旧只停留在他十三岁的时候。

她缺失了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里,云曜一定经历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他们之间被拉扯开的空白,甚至不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在回溯的时光里逆行,拼凑那些零散碎掉的记忆,可错过的时光,就是错过了,凤翎清楚,未曾参与的这十年,是弥补不回来的。

她凑近云曜,伸手扶他:“能站起来吗?别坐在这里,地下凉,我扶你到**去。”

云曜微睁开眼,眼眶有些泛红的看一眼凤翎,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嘶哑:“飞影呢?”

凤翎扯不动他,叹口气,说流尘去找了,让他先回**去。

云曜收回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凤翎扯他扯累了松手喘气时,才自己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把怀里的画卷放进旁边的画桶里:“我能自己走。”

凤翎:???

能起来你赖着不动?!

凤翎忍下额头跳动的青筋,深吸口气,告诉自己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

云曜说能走便能走,走得稳稳当当,若不是探过他的体温,光从背影凤翎真的完全看不出他在发热。

云曜走到床边坐下,凤翎赶紧把刚才倒好的温水递给他:“喝些水,你嗓子很疼吧?”

云曜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脑子一片空白。

凤翎把水杯塞到他手里,又撸起袖子回身拿帕子浸湿冷水,拧干后上前贴住云曜的额头,轻声道:“你躺着,我给你降降温,会舒服很多,流尘找到飞影,大夫肯定很快就来了,你再忍忍。”

这个语气……

哄小孩儿似的。

云曜盯着凤翎张合的嘴唇看,喉结滚动,着魔一样往前探了探身子。

嘴唇快要触上去的瞬间,喉咙干涩的痛感拉回他的理智,云曜一瞬间瞪大眼睛,后仰了一下,额头上抵着的帕子便落下来了。

他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随后躺下闭眼,没了动静。

凤翎盯着被云曜抖落地上的帕子看了会儿。

他刚才……是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