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殇选了个正对凤凌恒的位置坐。

对于凤凌恒敷衍的态度并不懊恼,见他自己逐渐暴躁,反倒是抬眸开始打量这间书房的布置。

等他瞧得差不多了,凤凌恒的耐心也差不多到了极限,如凤殇所料,凤凌恒的确是把手里的珠串给砸了,但并没有直接扔到地上砸的四分五裂,而只是往桌子上随手一扔,发出一声闷响。

扔了东西之后凤凌恒便侧转身子面对凤殇,他面色不是很友善,抬了抬下巴,开门见山道:“谁允许你擅自进京的?”

还在皇城里如此嚣张猖狂,是真以为他没了太后支撑,没了阿姐教诲,就任凭是谁都能欺负到头上来么?

族上的那些事,阿姐打小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过了,凤凌恒记得清清楚楚,皇城里除了他和阿姐,不会有姓凤的出现。

眼下凤殇不仅来了,还大摇大摆的来了,真觉得百余年过去了,不会受罚了么?

面对凤凌恒的质问和威压,凤殇倒是显得格外云淡风轻:“咱们兄弟两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一面,小堂弟这般火爆脾气,着实伤人呐。”

凤凌恒皱眉:“放肆!”

面见当今皇上,不以君臣相称,开口便是小堂弟,真是无法无天了。

凤殇对凤凌恒的怒火终于有了点反应,不过也是浅笑着,看不出有多畏惧,但的确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收敛:“皇上召我进宫,不是为了在这里跟我发脾气的吧?”

凤凌恒漠然看着他:“不然呢?放任你在皇城里,继续做你风光的殇公子,直到你的身份被挖出来么?”

凤殇轻叹口气,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从衣袖里摸出折好的一方黄帛出来:“请皇上过目。”

凤凌恒不耐烦的抬眸:“什么东西?”

凤殇维持着递东西的动作:“皇上看了便明白了。”

见他笃定,凤凌恒稍微犹豫后,伸手拿过黄帛展开看。

等到看完的时候,凤凌恒整个人已经愣住了。

这纸黄帛可以看出已经非常久远,边角已经脱了线,上面的墨迹也淡了很多。

左下角盖着一方印,彰显着这张黄帛的来处,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上面写着:

若皇室不振,国有为难,可凭此黄帛,出耀州入皇城。

这便是凤殇理直气壮离开耀州前往皇城的底气,见凤凌恒愣住,凤殇也没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径直开口道:“凤国如今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动**不安,小堂弟,你被架空权力多年,耀州平胜公侯府自然不能再坐视不理。”

说着,凤殇抬手拍了拍凤凌恒的肩膀:“咱们同宗同姓,身上流着的都是凤国的血,而今奉遗命入皇城,是为了凤国千秋万代的江山社稷,更是为了帮你拿回皇权,肃清朝野,咱们同心同德,不能辜负了先祖的一片心才是。”

凤凌恒冷哼一声:“你在皇城逗留多日不入宫,还得我去请你,这就是你说的同心同德?”

凤殇收回手,重新走回对面的位置坐下:“我刚入皇城,许多事情都不清楚,温亲伯府借宿是不得已的行径,住到外面,更加不妥,没有及时告知宫中,也是想着身份还没暴露的时候,多在市井热闹处打探些消息,皇上对我有疑虑,我理解,不过我一片真心对待皇上,也盼着皇上能早日感受到。”

凤凌恒攥紧黄帛,片刻后重重拍在桌上。

平胜公侯府这是留着后手,终于等到能入京的机会了,原本想着他若是名不正言不顺,就这般轰回去平胜公侯府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如今拿出了这么个东西来,当年阿姐教他的时候,可没提起过有这东西,可见阿姐不知道,父皇也不知道,老祖宗当年定下规矩的时候,看来也还是觉得亏欠了他们一脉,留了个底。

凤国如何,凤凌恒不是不知道,可凤殇心里所想是不是真如他嘴上所说,凤凌恒还拿不准。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凤凌恒压了压火气,深吸口气缓和了表情:“从耀州那般远过来,这些天又在皇城里四处转悠,堂哥想必没有休息好,现下既然进宫了,之后便住在宫里就是,堂哥有何指教,我也好时时聆听。”

凤殇比他大五岁,从小到大谁也没见过谁,今日突然见着,除了称呼亲切,没有一处亲切。

两人胡乱客气了几句,方才针锋相对的尴尬没有得到任何的缓解,反而屋内凝重的空气更让人觉得烦闷。

凤凌恒唤人进来,让领着凤殇下去休息,随后又吩咐奉茶,心烦意乱的时候下意识跟青河姑姑多说了一句:“让令羽来。”

凤殇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眉毛很轻的一挑,唇角也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跟着青河姑姑出去的时候,凤殇瞧见在外头已经站了个宫女端茶候着了。

青河姑姑领着他一出来,便对那宫女轻声说了句话,然后那宫女便端着茶往里走。

路过凤殇身边的时候,凤翎抬眸撇了一眼。

原以为凤殇不会注意到她这么个小宫女,没想到一抬眼,就和凤殇看了个对眼。

一瞬间的对视后,两人擦身而过。

凤翎的心往下沉了沉,说不清楚凤殇方才眼里的神情究竟是戏谑还是杀意。

他似乎认得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凤翎一直在追寻这身体原本的身份,柳若幸告诉她,她是从温亲伯府里出来的,没人知道这事,远在耀州的凤殇,却似乎了如指掌。

凤殇进宫前,也是直接去了温亲伯府。

若是平胜公侯府一直是温亲伯府背后隐匿着看不见的那座大山,那么隐居耀州的平胜公侯府掩藏着的秘密,就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他们的手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便伸向了皇城,可怜她与弟弟相依为命,父皇去的早,早年她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朝堂之上,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就丢了性命。

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凤翎觉得自己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