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心里觉得极大有可能会是这样，面上却不动声色。
跟紫荀两人很快便将柜架擦拭干净，这地儿紫荀最熟，她左右环视两眼便说可以了。
这回她倒是没再让凤翎端水盆，而是自己端上快步往外走，让凤翎也赶紧跟着，待会儿皇上下朝回来，是要在这里歇息片刻的。
方才凤翎就仔细瞧过这大殿的四周，再结合自己一路走来的方向，大概清楚了这里十年前应该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本没这么在意，十年光阴过去，和她的记忆有偏差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紫荀突然说到凤凌恒下朝后会来这边歇息，潜埋在心底的记忆瞬间便被唤醒了。
这处大殿连接着凤凌恒的寝殿，御前恢弘的几处大殿内部几乎都是能够连通的，内里弯弯绕绕，各种内设隔间数不胜数。
凤凌恒原本是没必要非要到这里来歇息的，下朝直接返回前殿，那边也有各式各样的偏殿偏堂可供凤凌恒歇息。
旁人不敢深究皇上的心思，但凤翎心里清楚，凤凌恒一定要绕到这边来歇息，是因为自幼跟在自己身边养成的习惯。
虽然如今御前大殿的各个地方都有调整变动，但凤翎记忆深处的习惯还是让她清晰地记起，这里曾经是她暂避朝事，放松歇息的小空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殿变了模样，皇弟却还改不掉自己生前的一些习惯。
凤翎觉得感慨，一时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稍作感慨后便收敛心绪跟上紫荀，一路回到茶房里，银霜已经将茶叶翻炒完毕了，她转脸看见凤翎进来，没注意凤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淡淡问道：“找到人了吗？”
凤翎摇头，随后意识到银霜并没有看自己，又开口应声：“现下不急了。”
银霜倒是没有深问，急不急的都是凤翎自己的事情，她净过手，同凤翎说了声自己往内府去取东西后便朝外走去。
茶房外间只剩下凤翎一个人，这会儿正逢凤凌恒下朝的时间，能往前凑过去忙活的自然都过去了，方才摆在原处还没有擦完的茶盏依旧还在，凤翎挽了挽袖子接着擦，想着待会儿若是没事，自己说不定还能午睡一小会儿。
她擦得慢，也算是打发一下时间，眼瞧着就剩最后两三盏了，外头长廊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凤翎闻声回眸，就见茶房里的小宫女红扑着脸撑着门框，看来是走得太快了，有些喘，不过她一口气也没歇，看见凤翎在这里便松口气，胡乱抬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令羽，你快跟我来。”
凤翎不紧不慢的把手上的茶盏放下：“怎么了？”
见她还有心思慢慢擦手，小宫女急得不行，干脆进屋来拽她：“你快来，皇上要见你，这会儿发了好大的脾气。”
皇上闹脾气，御前伺候的全都跟着遭殃，谁也没明白皇上到底怎么了，刚端了杯茶进去，莫名其妙就给砸了。
小宫女着急得很，问她话也含糊说不清楚，看来只是个瞧见形势不对来跑腿的。
刚从那偏殿回来，这会儿又被拽了过去，这下一转过弯便瞧见偏殿门口站着两张熟面孔，除了紫荀，那个悄悄偷瞄她的小太监得力也在。
青河姑姑在外办事没回来，御前便以紫荀为首，得力跟在紫荀身边，似乎也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
凤翎一到，紫荀便松口气，让人把新泡好的茶端给凤翎：“你惹出来的事，自己进去兜着吧。”
她又惹什么事了？
凤翎被紫荀这么一句话说得愣住，不容她细问，紫荀已经伸手把她往殿里推去：“不把皇上的吩咐放在心上，倒是只想着自己的事，真有你的，赶紧进去，别连累咱们一块儿心惊胆战的。”
被紫荀推进去后，凤翎便只能端着放着茶盏的托盘继续往里。
凤凌恒盘膝坐在软榻上，抬眸瞧见凤翎进来的时候，到了嘴边的怒意忍了忍，对着这张脸实在是凶不起来，但他满腹的不高兴和委屈，一开口便冷漠得很：“你跑哪儿去了？”
瞧凤凌恒这模样，再结合紫荀方才说的话，凤翎终于想起自己到底把什么事给忘了。
早上凤凌恒去上早朝的时候，似乎是提了一句让她待会儿下朝的时候到前面来奉茶。
银霜说起宫人们胡乱议论的事情来，凤翎满脑子便都只想着找青河姑姑问清楚这事儿的始末，结果反倒是把凤凌恒的吩咐忘记了。
若是旁的宫女，这会儿恐怕已经吓得腿软长跪不起了，但凤翎只当他是闹小孩子脾气，尽管知道自己和凤凌恒如今身份差距，依旧下意识里只把他当弟弟对待。
见吓唬不住这宫女，她一点不怕，好像也没太反省自己忘了他吩咐这事儿，反倒是很从容的就把茶盏摆到了他跟前，柔声问他：“皇上方才把茶盏砸了么？”
这口气莫名的像阿姐，凤凌恒脑子一嗡，盯着凤翎的眼睛有点心虚，含糊道：“我不小心碰倒了。”
说完凤凌恒觉得不对劲，明明是他要训人，怎么她还先找起他的错处来了！
正准备开口，又听凤翎道：“茶盏都是我在收整呢，皇上砸一个便要扣我的俸禄，本也没几钱银两。”
凤凌恒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口，又愣住了，好半响，他才收回视线把茶盏端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口，到了嗓子眼儿的火气被打断两回，凤凌恒也实在接不上，干脆也不问了。
凤翎知道他心里窝火，都做了皇帝了，怎么还有人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可前朝后宫里，他握在手里真正的‘权’，还有多少呢？
凤翎也知道他把自己留在身边想时时看着是为什么，就像云曜一样，哪怕只为了她这张脸，也想留她多活一段时间。
哪怕知道是假的，凤凌恒也想为自己寻找一片桃源，做一场睁眼以后阿姐还在身边的美梦。
若是阿姐还在。
若是太后还在。
现在的日子该是什么样的呢？
现在的凤国又该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