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带着消息回瑜春宫,却没有着急去跟晨露说,这时候她们前头正忙,晨露想来也腾不出功夫听他细讲,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算着时间,等过了伺候齐妃午睡的功夫,成德才起身往前面去找晨露。
齐妃每日午睡的时候宫人们总要稍微多远一些,她如今睡眠不大好,宫里太医开了药也不爱喝,明明有助眠的安神香,齐妃却说什么也不肯多用,每日只熏指甲盖大小的一点,聊胜于无,根本没有作用,所以一旦睡着了就怕吵,宫人们都会隔得远一些。
成德站在远处的小径旁等晨露,她从屋里悄然退出来,蹑手蹑脚的关好门,再遣散门外候着的宫人们以后,一抬眸就能看见成德的身影。
大概是没想到他问得那么快,晨露迟疑了片刻后,才朝着成德这边过来。
她没有刻意等宫人们都走远了再上前,和成德说话这事儿,本身晨露也就没有想过要藏着掖着。
“你一早就出去了?”晨露靠近成德身边,轻声问了句。
成德颔首,没等到晨露再往下问,便自己开口道:“和御前那孩子有些交情,知道他外出的时间,稍等了一会儿,问个事情也就片刻的功夫。”
晨露对这事儿下意识的有些抵触,明知道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可又不得不揽在自己身上去办,心里抗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苦笑着点头,小声抱怨道:“咱们做奴才的,消息就是要四通八达些才好,在主子跟前办事不利,素日里再给脸也是要收回去的。”
这话晨露是有感而发,她跟在齐妃身边,不说在这宫里横着走,却也一直是体面气派的。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又多又杂,主子素日里的疼爱和信任,说散也就散了,给你的那些体面,也不过几棍棒的事。
晨露是被打得疼了,多少有些心累,如今办事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说完这话意识到不妥当,晨露又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等了一会儿,成德才把自己从得力那里听见的消息讲给晨露听,虽说带了些自己的主观想法,但晨露听过也陷入了沉思,大概是觉得成德说得并不是毫无道理。
青河姑姑想要拦下这个消息是很容易的,自从她去了以后,御前的人口风就变得很紧,之前想要探一探凤翎和银霜的底都没能成,更何况是这样的消息,若说青河姑姑不是故意的,晨露也不会相信。
摄政王府千方百计也要塞人进宫来,目的是什么其实齐妃并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谁都想不到会这么快,就第一次奉茶,第一次看见,真就能有此奇效么?
那该是个什么天仙一样的女子?
又或是身怀什么妖媚之术么?
可这件事情的发生,偏偏又印证了摄政王府的底气,要没点本事,凭什么有此待遇和殊荣?
成德或许只是顺嘴一提,但晨露不得不考量许多,待会儿到了齐妃跟前,事情轻重缓急,什么时候说,怎么说,都得细细琢磨。
况且她派出去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不能听成德一面之词就做定论。
想到这里,晨露才深吸口气,抬眸看一眼成德,轻笑起来,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辛苦你了。”
成德摊着掌心看一眼,沉声道:“我帮姑姑办事,不是为了银子……”
他说得有些委屈,在这宫里,好像从没人真的懂他的心思。
得力为了报恩,只是一味的在付出一些他认为是回报的东西。
齐妃想要在他身上索求什么成德猜不到,或许她只是享受花钱买下一条人命,再紧紧拽在自己手心里的那种掌控感。
宫里的人从不愿意去了解真相,他们只听自己想听的。
眼下亦是,这块碎银子躺在他手心里,成德只觉得心冷。
从没有人真的了解他,在意他,每个人都只按自己以为的那样去过活。
晨露没听出成德语气里的难过和委屈,她很快便挪开了视线,有些敷衍的应对:“总不能叫你白白辛苦。”
说完这话,晨露也不打算多留,又随意扯了些不相干的话题,寻了个理由便转身离开了。
成德看着还躺在自己手心里的碎银子叹了口气。
罢了。
·
凤翎一早捧着凤凌恒昨夜随手赏的金银器具回屋的时候,银霜已经早早前往膳房不在屋里了。
是在茶房翻炒新茶的时候,听见几个宫女站在门外议论纷纷时才知道的,凤翎去用膳的时间晚了些,原本以为自己今天可能要饿肚子了,没想到刚进膳房里,后厨婆子便冲她招招手,说早就给她留了一份儿在,一直温在灶上,这会儿还热乎呢。
果然是御前的人,连个后厨婆子都会看人下菜碟。
凤翎倒是心安理得受了,吃饱喝足往茶房来的时候,站在门边窃窃私语的宫人们远远瞧见她便都互相使眼色闭了嘴,赶忙进屋各忙各的,不再吭声了。
银霜炒茶认真,一时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跟凤翎说一下听见的那些闲言碎语,虽然她不觉得凤翎只是守了个夜就能像她们说的那样一步登天,但身为同伴,提醒她一下应该也是有必要的吧。
银霜这么想着,待把炒好的茶叶均匀铺好之后,才回眸去寻凤翎的身影。
不看还好,一看发现凤翎正一边擦拭手中的茶杯一边抿嘴偷笑,也不知道究竟是想到了什么,银霜心里腾升起一股嫌弃,她该不会真像那些宫女说的那样,呆了一晚上就被一步登天的喜悦冲昏了头了吧?
要真是这样的话,银霜觉得同伴什么的还是放一放,她一旦被其他的事情耽搁了,必然是要拖后腿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银霜靠近凤翎身边,很小声的开口道:“你笑什么呢?”
凤翎一下回神,愣了愣:“我笑了吗?”
银霜板着一张脸,一副你看我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吗。
凤翎一怔,也被吓着了,她转脸看一眼周围,幸好她一直面对着墙柜,除了银霜外,还没人看见她的脸。
沉溺进久违的相逢里,险些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