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点头，点完头意识到云曜看不见，又道：“是。”

说完觉得自己这样回答似乎过于简短，看云曜又不打算往下说的样子，凤翎赶忙补充道：“飞影说了很多，关于半生的。”

云曜应了声：“他担心，就去查了查。”

“当真什么也没有查到么？”飞影查不到始末，云曜应该会私下里掌握更多的信息才是，凤翎不信云曜全然不知就让人这般留在府里了。

听她这样问，云曜才稍微侧过脸看她：“也不是全然没有。”

因为云曜突然放慢脚步，凤翎此刻已经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了：“大人没有告诉飞影？”

云曜颔首：“这件事情他知不知道倒是无所谓，但你应该要知道。”

凤翎下意识皱眉，能让云曜说出你应该要知道这几个字来，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个丫头在府上这般潜伏了多日，明里暗里利用你们对流尘的好来挑起你们对她的不满，这样的冲突在她看来应该是必须的，也是应当的，接下来或许还会吵几次，你不必这般镇定，就算是装，也要装的气盛一些。”云曜明明白白告诉她，这个小丫头的如意算盘打的是什么他已经清楚了。

之所以没有即刻下手，应该还有别的缘故。

“要是真气得厉害了，动手也可以。”云曜侧眸看她，这话也说得轻巧，好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总之，让流尘心疼，也要给她一个行动起来的‘机会’。”

凤翎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云曜的意思。

他不是没有理由办了半生这个小丫头，他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借半生这个丫头，好好的将流尘心里流脓的疮口，彻底的挖干净。

这是流尘成长路上必然要经历的一课，与其在外面伤得体无完肤，摔得伤筋动骨，不如他们亲自来教，过了这个坎儿，未来路上他才会走得不那么艰难坎坷。

云曜骨子里看重飞影，心疼流尘，虽冷然强硬，可掩不住真正的关怀温暖。

“等她开始以不让流尘难做，给你服软认错，端茶递水的时候，你要一并接着。”云曜的吩咐依旧没完，即便知道凤翎已经明白了，他还是要完整明白的讲述，“不仅要接着，还要不情不愿，冷嘲热讽的接着，然后和飞影一起，站在流尘的对面。”

这便是飞影说的，她来做这个坏人。

在流尘跟前切实刁难半生的人，也只能是她了。

凤翎听到这里苦笑起来：“他恨死我了吧。”

本是一句感慨，听到云曜耳朵里，莫名就刺耳了起来。

他撇眉，原本要接着说的话也不说了，似乎在生气，一双眸子冷冰冰的盯着她：“怎么，心疼了？不愿意？”说完云曜还冷笑了声。

凤翎满头雾水，她把流尘当弟弟看待这事儿，难道云曜不知道么？

他生的又是哪门子的气？

不管是什么气，凤翎还是得顺着毛捋一捋，认真道：“大人吩咐办事，令羽没有不愿意的，只是觉得流尘年岁还太小了……”

云曜烦躁的打断她的话：“十六了还小？”

他十六的时候在干什么。

飞影十六的时候在干什么。

小皇帝十六的时候在干什么。

长公主十六的时候又在干什么。

流尘就是被飞影保护得太好了，如果他不是幸运的遇见了飞影这个大哥，现在流尘的十六岁，是他难以想象的样子。

凤翎察觉到自己越说云曜越生气，干脆闭嘴摇头，不言语了。

云曜盯着她看了很久，不明白自己这莫名的烦躁是从何而来的，他很快便按捺住这样的情绪，接着往下说道：“她倒是一直躲着我，看着是怕，实则聪明得很，这段时间池燕回京，肃宁祭祖的事连在一起，要抓你回去的那些人一直没有动静，你瞧着像是放过你了？”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凤翎微垂眼帘，明白了云曜为什么会说这件事情她得知道这样的话，这个半生可能压根就不是奔着流尘来的，极大可能……是奔着她来的。

“我明白了。”凤翎应声，心中已然有了准备和计较。

两人这般漫无目的的瞎逛，停下脚步来的时候正好是一处小亭，云曜悠闲的绕过假山水池，一路朝着小亭子那边过去。

说是看风景也不尽然，这里着实也不是什么风景极好之地，入了亭子云曜便坐下了，凤翎觉得他可能只是走累了。

云曜坐着，她也只能陪着站，顺着云曜的视线看过去，能看见一墙之隔的外院探出墙头的树丫，秋末了，只有零碎的几片叶子还倔强的挂在枝头。

凤翎不自觉也感慨，炎炎夏日已然过去，寒霜彻骨的冬天快要来了。

见她一直这么站着，云曜不得不专程同她说话，让她坐下来，两人这般静默着一并在此坐着歇脚，自她进府以来，云曜便很少时时刻刻拿规矩框着她。

他大概是孤寂太久了，凤翎陪着他的时候，他也显得寂寥。

这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期间起了风，将墙头的那截树丫吹得摇曳，在枝头挂着的几片叶子颤颤巍巍的在风中飘动，最终还是经不住秋风的来袭，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掉到了瞧不见的地方去。

云曜很轻的叹了口气，转脸看凤翎：“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愣神的凤翎眨巴眼，反应过来云曜问的是关于她身份的那件事情。

说实话，如果她能对这具身体了解更多一点的话，她也不会让自己如此的被动，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为自己谋求权利和情报算是最基本的东西了。

但她不能，因为她一无所知。

编都不知道从何编起，因为她更不清楚云曜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她只能沉默。

包括现在。

云曜深深的看着凤翎，良久过后，收回了视线。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你不知道。”云曜很轻笑了声。

凤翎从这声如释重负的笑声里听出了释然且庆幸的意味来。

他下一句话是不是想说，幸好你没有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