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儿给姑母请安,姑母万福金安。”
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迫不及待开屏的花孔雀般的张珂儿走近,盈盈向张太后叩拜行礼。
张太后见到张珂儿,面上添了笑容,慈爱的招了招手,示意她靠前。
“珂儿今日当真是出水芙蓉,不论是哪个郎君瞧上一眼,必然都会令之神魂颠倒。”
这个郎君,特指少帝陆厌。
张珂儿面露羞赧,以帕子遮唇,“姑母才是容颜不老,珂儿在姑母面前,才自惭形秽呢。”
张太后被逗笑,没有女郎会不喜欢听旁人夸赞自己美貌,哪怕张太后早已华发染霜,但她却听不得任何说她容颜已逝的话。
“你这孩子,惯是会哄哀家开心的,这食盒里装的,便是你一大早起来在小厨房鼓弄的?是特意为皇帝做的蜜饯果子吧?”
张珂儿羞涩道:“珂儿不知陛下的口味如何,怕陛下会不喜欢吃。”
“怎么会,珂儿你可是唯一能在勤政殿留宿的女郎,皇帝待你的心思与旁人是不一样的,你做的,他必然都喜欢,这个时辰,皇帝当是在勤政殿,你若去探望,他必然会很高兴的。”
说着,张太后看向了陆明棠,带着高高在上的口吻:“你带着珂儿一同过去吧,今日韦相那边必然也有动静,记住你说的话,哀家只要结果。”
陆明棠道了声是,张太后握住张珂儿的手,轻声与她嘱咐一句:“珂儿,记住,你是要做大魏皇后的,一定要将皇帝的心抓牢了,切不可给旁人有任何的机会。”
“姑母放心,珂儿明白,珂儿绝不会让姑母,让张家失望的。”
张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手。
勤政殿,陆厌把玩着一把刻龙镶红宝石弯刀,黑眸翻涌着浓郁的暴戾与杀气。
“太傅还是觉得,朕写的策论不好吗?”
此刻,被左右两个殿前侍卫,按压在书案上,冠发凌乱而又狼狈的,正是当朝太傅,沈太傅。
少帝尚还年幼,沈太傅奉命教导少帝治国安邦之策。
沈太傅是如今朝堂上,为数不多的不站太后党,也不奉承韦相党的清廉派。
他是真心想要教导好少帝,想让少帝成为勤政爱民,仁爱天下的好皇帝。
如今朝堂上,太后党与韦相党争得头破血流,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朝政不稳,百姓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沈太傅忧国忧民,用心的教导少帝,奈何少帝继位至今,根本就不服管教,残杀手足,只知玩乐,不理朝政。
就好比是眼下,他在两日前让少帝著一篇关于如何择选贤才,以达垂拱而治,天下大同的策论。
结果陆厌写的是,谁能想出更有意思的游戏,便招揽入朝,若是没意思了,便直接杀了,再寻下一个有意思的。
通篇都充斥着残暴与血腥,这哪儿是择选贤才,分明就是少帝想找能陪自己玩乐的庸俗之辈。
沈太傅气得手抖,当着陆厌的面,就骂他写得狗屁不通,妄为仁君。
这不,骂街一时爽,三两下的就被扣在书案上,挣扎不得,任人宰割。
“治国常富,乱国必贫,陛下如此随性妄为,将天下,将黎民至于何地?若是陛下依然不知悔改,纵情声乐,骄奢**逸,终将走上亡国末路,陛下对得起苍生,对得起先皇,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陆厌兀的笑了,血丝一寸寸爬上如深潭般可怖的黑眸,“太傅指的是,朕那个纸醉金迷,荒**无度,最后死在妃嫔床榻上的父皇?他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都用来养后宫三千佳丽了,哦不对,他的后宫可不止三千佳丽,朕记得,他最喜欢坐着他那辆羊马车,马车停在哪个妃嫔的门口,他便宠幸谁。”
“他还喜欢声势浩大的微服出巡,打着视察民情的名头,实则是在各州县选美,瞧上了便春风一度,若是遇上反抗不从的,便直接抢回宫,夜夜笙歌,昼夜不歇。”
陆厌略一停顿,兴致缺缺的打量着沈太傅一阵黑一阵白的脸色,“沈太傅你说,朕的那个好父皇下了阴曹地府后,是会被列祖列宗夸赞,还是会被他们给大卸八块呢?”
沈太傅憋出一句话:“你……陛下,先帝好歹也是你的父皇,您怎能对先帝如此不敬,百善孝为先,更何况先帝已驾崩,身为子女更不该妄议他的得失!”
“朕还不够孝敬他吗?他如此沉溺美色,朕在他纵欲而亡后,将后宫三千佳丽都杀了,让他的美人儿们去地府继续陪他逍遥快活,他必然感激涕零的连棺材板都盖不住,要爬上来感念朕的孝顺,太傅你说,朕对不对得起他呀?”
沈太傅的脸黑一阵青一阵,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承德帝荒**无度,在位二十五年,搅得大魏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少帝虽残暴,但他除了爱玩,不高兴就杀人,不理朝政之外,至少不贪美色,至今后宫还空无一人。
光是这一点,就将他的老子给比下去了。
终于想到少帝为数不多的那一点优点,沈太傅叹息着语重心长道:“陛下不爱美色,身上具备着明君的潜质,只要陛下肯认真学,他日必将重掌朝政,造福于民,开创盛世,成为名留千史的明君!”
陆厌却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笑个不停。
忽的,他逼近几寸,锋芒戾气带着窒息的疯狂。
“做明君有什么意思?名垂千史朕能看得到吗?朕又看不到,为何要为看不到的事而辛苦自己?”
“太平盛世多没趣,朕更喜欢,山河破碎,浮尸千里,朕死了,所有人,都为朕陪葬,这不是更有意思?”
弯刀在手中转了个圈,陆厌停下了笑,“沈太傅便照着朕说的,写一篇亡国策论,写得好,朕便留你一命,写得不如意,朕便一根根剁了你的手指喂狗。”
“陛下如此折辱,不如一刀了结了老臣,老臣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写此等狗屁不通的策论!”
陆厌又笑,却如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恶狼,随时饮渴人血。
“那真是太可惜了,看在你陪朕玩儿了一会儿的份上,朕送你最后一个大礼,去阴曹地府,见朕那个好父皇吧。”
“顺便再帮朕带一句话,狗东西,没死在朕的手上,朕真的,很不开心呢,只能在你死后,把你再拉出来鞭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