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侑国。
景州府内,景王眉珞站在一张简易的军事图前,看着地图上被一道粗黑的线连接起来的城镇,峰眉紧皱。视线顺着粗线一直往上,粗线的尽头,赫然标注着两个字:皇陵!
一刻钟前,潜伏在皇宫中的暗卫通过秘道,送来了这一幅图。看着这幅图,眉珞如坠冰窖:眉旭,你果然是要打皇陵的主意!
隐约间,他猜到了眉旭想要去皇陵的目的。
那可是让他朝思暮想的东西,得不到,眉旭岂能安心。
思虑再三,眉珞决定亲自拜访。速速写下几张拜访贴,交给侍卫,吩咐道:“将名帖暗中送到这几位老太师的府上,就说今夜我眉珞,定会登门拜访。”
“是!”侍卫接过名帖,匆匆离去。
夕阳西下,晚霞灿烂无比,天色竟是黄的发亮。
看来,明日定会有一场大雨了。
正月十三,先帝侑威帝的生辰。
此刻皇宫之中,眉旭高坐主位,听着内监高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乃先帝六十有八之诞辰,先帝在位之时国运鸿昌,业兴民旺,四海之内,无人敢犯。朕与天下百姓承上苍之眷顾,蒙先帝之恩泽,特在今日携文武百官前往皇陵拜祭先帝,以敬先帝在天之灵。钦此。”
不少大臣面面相觑,带着疑惑行跪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外面大雨滂沱,眉旭乘着软轿进了宫殿门口候着的八骏马车,身后文武百官紧紧跟随,内监们手忙脚乱地为各位贵人撑着雨伞,送上了浩浩****的马车队伍。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官道上泥泞的土里,一辆辆马车从路上碾过,留下深深的印痕。
华丽的马车内,眉旭闭着眼睛,身体随着马车的节奏轻微地晃着。这场大雨令他措手不及,对他的计划有诸多的不便。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要继续,没什么能阻挡他找到那份书卷的决心。
想到此,他便冲着马车外吩咐道:“叫文初琛来见朕。”
队伍末端,户部、礼部和御史台的几位大人不知何时坐在了同一辆马车上。看着在大雨中行进速度丝毫不慢的车队,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糊涂啊!”御史台卢大人苦着一张脸愁眉不展,“若是景王殿下的消息不假,陛下次番别有用心的话,我等身为人臣,得知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却无可奈何,还有何脸面去见先帝啊!”
“几位大人!”同样激愤的礼部尚书拱手作揖,神情悲戚,颇有视死如归之状,“若是事情当真发展到那一步,齐某不才,愿身先士卒,以死阻拦!”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时间群臣激愤。
“几位大人,听我一言。”一人站出来道,“我等想办法拖一拖时间,我相信景王殿下定有后招。晚一点到皇陵,事情便会多一分转机。”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如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马车里,眉旭与文初琛正说着什么,只听见一侍卫在外面高声禀报:“启奏皇上,后面十几辆马车都陷在泥里了,雨势太大,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还请皇上指示,车队是不是暂停休整?”
眉旭皱了皱眉,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文初琛赶紧说道:“皇上,大雨不停,我们赶到皇陵也没办法做法事,不如就在这里休整休整,到了皇陵雨势减弱,也能马上开始,不会耽误了行程。”
眉旭这才说道:“准。”
只是,紧锁的眉头出卖了他此刻烦闷的内心。
这一休整,便是整整一个下午。
黄昏来临,本来阴沉沉的天空愈加黑暗,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眉旭在内监们的簇拥下下了马车,穿着厚厚的雨衣,头上一柄大伞挡住了大雨。他看看黑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眼前路,淡淡的吩咐:“启程,天亮前赶到皇陵。”
说完,正准备上马车的他却看见来路有星星点点的灯光愈来愈近,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御林军早就将车队紧紧包围,不敢有一丝懈怠。这样恶劣的天气,要是来者不善,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他们。
来的人并不多,五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夜骑马赶来,灯笼已被雨水打的摇摇欲坠,哪怕穿着雨衣,他们垂下来的胡须也在不停地滴着水。
五位老者无视御林军的阵仗,直接下马走到了队伍最前头。看见眉旭,五人急忙下跪,声音苍老而颤抖:“陛下!请您回宫吧!”
眉旭眯着眼睛,淡然地老者眼前的五位老者,问道:“五位都是先帝的太师,这是做什么?朕去祭拜先帝,还没到皇陵,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
“陛下!”为首的老者仰头道,“陛下此番之行,上天都不眷顾!开春的天气,突然大雨倾盆便是征兆!陛下,您若一意孤行,大侑必将承受天之怒火啊!”
眉旭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朕是天子,上天的旨意朕最清楚。哪有什么天之怒火,诸位太师们就不要担心朝堂之事了,还是好好回去颐养天年吧。”
“陛下!”太师们却丝毫不退,“不知道臣五人的性命,能否打消陛下此番大逆不道的念头!”
“放肆!”眉旭终于发怒了。此番同行的官员们皆在周围,五位太师说的话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你们以为,朕真不敢杀你们吗?”
“请陛下回宫!”五位太师坚决不退让,额头贴地拜了下去。
“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眉旭冷哼,“来人,既然他们执意求死,就成全了他们!”
闻言,群臣齐刷刷跪了下去,吏部尚书急色道:“陛下,万万不可啊!五位太师是有先帝御赐的金匾的,是朝廷的有功之臣啊!况且近年来我国灾祸不断,朝廷元气大伤,切不可再损失了!”
看着雨中跪拜的臣子们,眉旭突然笑了出来,“怎么,你们都要为他们求情?”
礼部尚书急忙说道:“陛下,未到皇陵,先杀臣子,不吉利呀!还请陛下看在先帝的面子上,饶了五位太师吧。”
群臣纷纷附和:“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饶了太师!”
“饶了他们可以,你们跟朕立刻前往皇陵,谁再敢阻拦,杀无赦!”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眉旭转身上了马车,文初琛看了一眼百官们,跟着眉旭上了车。
禁卫军派人送五位太师回京,名义上是护送,不过是监视他们不乱来罢了。群臣都小心翼翼地各自回到马车内,不由得心里直打鼓。
不知道皇上这次是有什么目的,竟然劳驾年岁近百的五位太师亲自出动,尽管如此还是没能劝皇上回心转意。
到底是什么事呢?
群臣各自在计较,眉旭和文初琛也同样在计较。
“陛下。”文初琛轻轻地开口,“臣以为,我们此次计划密不透风,却接二连三出现这么多阻扰,就像是有人事先知道计划好了一样。”
“朕也有同感。”眉旭眯着眼睛,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算马车陷入泥潭是意外,可是五位太师连夜赶来绝非意外,口口声声要朕回宫,像是知道了朕的计划一般。”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文初琛低眉顺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讲。”
稍作停顿,他轻轻开口:“陛下,您想想,在大侑除了您之外,还有谁有这样的心思和计谋?想当年五子夺嫡,没有一个皇子能从您手心里逃走,而唯独一个……”
“景王……”眉旭幽幽开口,“这些年,太放纵他了吗?”
文初琛不再接话,只是点到为止。
“皇陵之行结束后,开始查眉珞。”看了文初琛一眼,“你亲自出手。”
“是。”
一路无话。
大宣国尚书府。
清晨的露珠儿还在肥硕的叶片上滚动,洛蔻蔻就飞奔着进了明月阁的院子。看见燕衣正在晾晒衣物,便开口问道:“你们姑娘呢?”
燕衣有点晕乎,愣愣地开口:“姑娘在后院凉亭摘花呢。”
直到洛蔻蔻像阵风一样离开,燕衣才反应过来:“洛姑娘?这才五更天,这是怎么了……”
“沈姐姐!”眉婠正在剥花瓣,便听见老远传来欢快的呼喊。
“我在这儿。”眉婠招招手。
洛蔻蔻一溜烟跑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今早收到爹爹的飞鸽传书,说他找到了一味药引,能让长安哥哥早点醒来,派了我两位叔叔送来,一两天便能到了。”
“太好了!”眉婠喜上眉梢,顿了顿,轻笑一声,“以你两位叔叔的性子,怕是三四天才能到吧。”
“你知道我叔叔吗?”洛蔻蔻一脸惊讶。
“白赤山除了你和你爹爹,还有谁能出入自由?”眉婠轻笑,“思无邪和夜未央,侠名远播,能和期颐前辈做结拜兄弟,也不意外。”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洛蔻蔻小嘴撅起,兴趣乏乏地看了眼篮中的花瓣,不解地问道:“沈姐姐,这花味道好奇特啊,怎么感觉有点臭,仔细闻却又是橘子的清香?”
“这是南越特有的鬼橘,以臭味掩盖自身的清香。五更是它臭味最淡的时候,采下用淡盐水浸泡一炷香的时间,再晾干缝进荷包里,有舒筋活血、暖宫养身的作用。”
眉婠将花瓣从水盆里捞出来,放进篮子里晾着。
“这么神奇。”洛蔻蔻忍不住凑上前闻了闻,却是什么也闻不出来,不由得皱着眉,“我怎么什么都没闻出来?”
眉婠轻笑,故作神秘地说:“这是后宫娘娘争宠的手段,你未经人事,自然是闻不出来的。”
“呀!”洛蔻蔻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地话都说不清楚,“沈姐姐,你弄这等秽物做什么?快扔了吧,若是让旁人知道,免不了一顿说三道四呢!”
“这可不是给我用的。”眉婠淡淡一笑,“我这不是闲来无事么,弄一些小玩意儿,讨讨贵人们的赏赐。”
嫣然一笑,眉婠提着篮子往回走。洛蔻蔻愣愣的待在原地,喃喃道:“什么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