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

沈暮宁在碧秋的搀扶下优雅大方地朝着主位上的云氏行礼:“暮宁给母亲请安,祝母亲新年快乐,身体安康。”

云氏和蔼地笑着,道:“暮宁真是越发水灵了,最近府中繁锁事太多,母亲忙得紧,倒是有些疏忽你了。”说着,便示意身边的嬷嬷将一个红包塞到沈暮宁手里,“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新一年祝愿你越来越好。”

“多谢母亲。”沈暮宁将红包收入衣袖,徐徐拜礼。

正说着,只听见门外又一人进了来,乐馨公主在六个丫头的陪同下向云氏行礼,道:“儿媳给母亲请安了。”

“你来得正好。”云氏喜笑颜开,“年前让你分配给各个阁子的首饰等物什尽快发出去,也好让大家用点新东西。另外暮宁的阁子里多发一份,再调配几个丫头过去。”

“儿媳知晓了。”乐馨公主温雅地笑笑,“今日一早,儿媳便令阁里的丫头将母亲的赏赐分了送往各个阁子,耽误了些时辰,这才来晚了。暮宁妹妹那儿多加的一份儿媳回去了就补上,差人送去。”

云氏满意地点点头,道“甚好,乐馨办事我倒是放心得很。”

闻言,碧秋轻轻碰了碰沈暮宁的胳膊,沈暮宁便马上朝着乐馨公主行礼,道:“有劳嫂嫂费心了,暮宁谢过嫂嫂,谢过母亲赏赐。”

乐馨公主立即谦虚地回礼:“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云氏对乐馨公主更是满意。想了想,便对沈暮宁说道:“好了,母亲还有事要和公主商议,暮宁便先退下吧。”

沈暮宁应了声,便转身欲走,突然间又想起早晨碧秋说的一番话,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朝着云氏拜了拜,道:“母亲,今日是大年初一,暮宁想着多日未见到二姨娘了,想去寒月阁看看,请母亲允许。”

云氏一怔,仿佛刚想起来什么一般,叹口气拍了拍额头,道:“瞧瞧,倒是我忙糊涂了。应该去的,应该去的……暮宁啊,你放心去吧,待会定安来了,母亲叫他带着你嫂嫂一道去看看二姨娘。”

“多谢母亲。”沈暮宁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朝着云氏盈盈一拜,离开了前厅。

沈暮宁步履轻巧地朝着东北角的寒月阁而去,身边碧秋紧紧跟随。没多久,寒月阁便到了。

顺利地通过了院门口把守的家丁,沈暮宁便上了楼。正欲进门,想起姨娘不喜欢生人,便对碧秋说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有人来了告诉我。”

碧秋应了一声,沈暮宁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寒月阁里,二姨娘正烦闷地绣着一个荷包,偶尔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一块。见到突然推门而进的沈暮宁,她眼前一亮,立刻丢下手中的刺绣,迎了上去。

“暮宁,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今日云蓁那个臭女人也不让你来呢。”

沈暮宁看了看姨娘的屋子,该有的物什一应俱全,虽然被父亲禁足,但是并不缺衣少食。于是就着二姨娘的手,坐了下来,道:“姨娘啊,母亲对暮宁还是很好的,对我们娘俩也不苛刻,您为何对她这么大成见?”

“哼!”二姨娘冷哼一声,放开沈暮宁的手,抓了一把干枣丢到嘴里慢慢咀嚼,道:“若不是那臭女人,娘早就是尚书府的主母了。也不知道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来老爷对她疼爱有加,宠爱不退。当年娘嫁给你爹,若不是先皇后施压,哪会有你?你爹他碰都不会碰我一下!”

沈暮宁皱着眉,缓缓地开口道:

“可是,本来就是母亲先嫁给爹爹的呀……还有,您暗地里陷害二哥,生死不明,即使是这样,母亲也没有对哥哥怎么样,还是对哥哥视若己出。娘,您别和母亲斗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好不好?我和哥哥还是您的孩子,如今哥哥战功累累,您享受天伦之乐不好吗?”

“你怎么尽朝着外人说话?”

二姨娘瞪了沈暮宁一眼,满满都是责备。

“这几日云蓁这个贱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向着她说话?她对瑞安好,是因为她知道欠了我的!若不是她把瑞安抢到她身边抚养,如今瑞安怎会对我如此生疏!至于他那个二儿子……他不死,尚书府偌大的家产怎么能到定安手里……对了,前几日听到风声,沈长安回来了?他还活着?”

沈暮宁撇撇嘴,对二姨娘的说辞心有抵触,但还是低声回道:“二哥已经死了,今日早晨我听见沈朝宁躲起来偷偷哭泣呢,娘不必操心了。”

“死丫头!”二姨娘重重的戳了下沈暮宁的额头,“怎么跟娘说话呢……沈长安死了?我就知道他活不了,哈哈哈……”

看着二姨娘得意的模样,沈暮宁只觉得心烦意乱。“娘,我走了,看来你在这里生活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哎臭丫头……”二姨娘看着沈暮宁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骂道,“云蓁,你这个贱人,离间了我儿子不够,还来离间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半个时辰后,二姨娘梳妆完毕,出了寒月阁。

院子门口,两个家丁拦住了她。

二姨娘白了他们一眼,朗声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按照规矩,禁足令解除一日。怎么,还要我翻给你们看吗?”

两人对视一眼,便犹豫着放了行。二姨娘冷哼一声,慢悠悠地出了门。

东北角的寒月阁,本就是沈府最偏僻的角落,此刻府中虽然热闹喜庆,但是这方却仍旧人烟稀少,打扫的丫头都没有几个。

二姨娘很满意这样的环境,见四周无人,便偷偷转到一个破落的园子,从袖中摸出一支短小的哨子,放在嘴边吹响。

三声之后,便将哨子放回衣袖,慢慢的朝着一个不起眼的园子走去。

暗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二姨娘的一举一动。

看见二姨娘朝着园子而去,君拂转身离去。

“姑娘,二姨娘去了上次那个园子。”

眉婠正在煮茶,闻言走出明月阁,站在楼上俯视着沈府,轻轻开口:“去通知八公主和穆淅,让穆淅暗中潜伏,接应你们。不知道那黑衣人武功有多高,若是你们被发现立刻撤退,让穆淅断后。”

作为喻知白从不离身的贴身侍卫,穆淅的功夫定然深不可测。

“是。”君拂施展轻功,瞬间没了身影。

“既然你硬要趟这趟浑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眉婠喃喃自语,看了一眼沈府西北角落,“就从你开始吧。”

轻叹一口气,眉婠正欲回屋,却瞧见燕衣急忙跑进院子里,“噔噔噔”地上了阁楼,喜笑颜开地对眉婠说:

“姑娘姑娘,好消息!洛姑娘方才给二公子送药时,发现二公子手指头已经可以动了!就是人还未清醒过来……不过洛姑娘说了二公子爷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可以醒过来!”

“太好了!”眉婠心中一喜,暗想:沈朝宁,你最牵挂的二哥已经无事了。

“姑娘?您怎么了?这是好事啊,您怎么发呆了?”

“没事。”眉婠笑笑,“走,我们去看看二哥。”

另一边。

二姨娘在小花园里等了半晌,见黑衣人像鬼魅一般出现在前方,不由得笑了笑,扭着腰迎了上去,轻笑道:“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黑衣人带着金属面具,赫然就是上次眉婠跟踪二姨娘时见到的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特有的金属腔调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怒火:“再次警告你,无事不要唤我!如今组织正在面临大麻烦,上头已经大发雷霆了,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做些杂事!若是惹怒了上头,你就等着尸横荒野吧。”

二姨娘正欲贴上去的身躯顿了顿,转而笑意变成了不屑,道:“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们上头敢动我?”

黑衣人淡淡道:“没错,你是皇后娘娘的人,可是皇后娘娘身边不留废人!如今的你不但对皇后娘娘没有任何帮助,还尽给我们添麻烦。你觉得,皇后娘娘还会保护你这颗棋子吗?说到底,现在的你,不过是一颗弃子罢了。”

二姨娘怒火上升,狠狠地盯着黑衣人,一字一句道:“怎么?不要我了?我知道你们所有的秘密!呵呵,来呀,我们就来赌一赌,看是我死得快,还是你们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的速度快!”

黑衣人淡淡地看着眼前狠毒的女人,如鹰隼般的眼眸紧了紧,转而哈哈一笑,道:“方才在下跟您开玩笑呢。放心吧,皇后娘娘说了,保您后半辈子生活无忧。皇后娘娘还说,等新年休朝期过,便让圣上下一道圣旨,封您为尚书府平妻。”

闻言,二姨娘这才露出高傲的笑容,斜睨了黑衣人一眼,淡淡的说道:“这还差不多。”

黑衣人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扯出一抹讽刺的笑,继续道:“此次,皇后娘娘在华沂城外等您,想和您商讨一下怎么除掉沈朝宁,这不也是您一直想做的吗?您也知道我们的计划决不能留下任何隐患,哪怕这个小丫头已经不记得了,我们也不得不防。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呢。若是这次您能再次立功,以后哪怕我的上头,也要对您恭恭敬敬的了……”

“呵呵呵呵……”二姨娘仿佛看到了自己扬眉吐气、受人膜拜的场景了,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走吧,带我去皇后娘娘那里,我要快些见到娘娘。”

黑衣人眼眸闪过一丝凌厉光亮,不动声色的施展轻功,带着二姨娘出了府。

暗处,三道身影屏息凝神,快速地跟了上去。

一辆马车咕噜咕噜地出了华沂城,快速朝着郊外驶去。眼见离华沂城越来越远,二姨娘不时地撩开帘子看一眼,终于忍不住问道:“皇后娘娘在哪?”

“下来吧。”黑衣人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二姨娘只好顺从地下了车,看见周围全是光秃着的树林,除了他们之外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莫名的,二姨娘内心深处涌上来一股恐惧。

“皇……皇后娘娘……不在这里……”二姨娘慢慢朝马车靠近,“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黑衣人冷笑着笑了几声,看着二姨娘,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既然来了,就不要回去了……这里风景优美,作为安息之地算是便宜你了……”

看见黑衣人眼里的冰冷,二姨娘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饶道:“别杀我……我是皇后娘娘的人……杀了我,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忘了告诉你,就是皇后娘娘让我来杀了你的。”黑衣人冷冷道,“娘娘说了,现如今的你不但没有一点用,还老是给她添麻烦,留着你迟早是个祸害。”

“不!不可能!”二姨娘还在挣扎,抱着黑衣人的腿不放手,“别杀我,求求你了,你们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沈朝宁!我可以帮你们除掉沈朝宁!”

“一个小丫头而已,解决她轻而易举。”黑衣人冷笑,眼神冰冷,“你还看不清形势吗?你如今被禁足,等同于废人一个。哪天已将我们的秘密说了出去,你说,我们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你不要乱来!”二姨娘虽心慌,嘴却不老实,“你若敢碰我,我就将你们的秘密公之于众!”

黑衣人慢慢擦拭着刀刃,缓缓道:“本来想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带着秘密苟活下去……谁知道你不知好歹,竟然敢威胁我?呵呵,看来哪怕是把你变成哑巴,你也不会安分的,那就只有杀了你了,只有死人才是最保守秘密的……”

“不要……”二姨娘话还没说完,黑衣人便用匕首插进了她的胸口。二姨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黑衣人冷笑两声,将匕首在二姨娘衣服上擦了又擦,转身欲走。

“怎么,杀了人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