侑国。
景王眉珞刚回到景州景王府,便有一侍卫上前耳语道:“殿下,林府出事了。”
眉珞冷眉倒竖,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语气冰冷道:“眉旭啊眉旭,你为何一再苦苦相逼!”
侍卫轻声道:“皇上想在景王府两次安插眼线都未成功,自然是想别的办法来削弱我们的实力。林府虽然是外围的成员,但是掌握着我们在林县所有的人员往来。如今被毁,林县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中,依属下看,我们立即将林县的人员召回,才能保住根本。”
眉珞颔首:“你去办这件事。另外,林县是通往皇陵的重要城镇,眉旭毁掉林县林家,如此一来皇陵一线的所有城镇都在他手里,我担心他会对皇陵有所动作。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还是得给我盯紧了。启动宫中的情报网,从今天起,我要知道眉旭的一举一动。”
“是!”侍卫得令便退下了。眉珞暗中思量: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要是你再敢伤害皇家之人,便是下地狱也要废了你!于是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眉婠。
婠儿,你可还好……
宣国。
一条官道上,两辆简朴的马车一前一后地行在路上。暖阳当空,已是晌午了。
眉婠她们的马车行了三日,距离华沂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马车里,喻知娴捧着一本武术秘籍看得津津有味。这是她刚从市面上买来的,据说有“逼音成线”这门失传已久的奇功夫。于是兴冲冲地掏了钱,一路上都在研究此书。
而另外两人,气氛却有点僵。
洛蔻蔻还因为她们初上山时、云绾卿对她的的刁难而愤愤不平,看云绾卿时,眼里满满的都是不屑和鄙视,仿佛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当初那个小魔女。
云绾卿正在绣一方手帕,马车摇晃不止,一不小心,绣花针刺到了她的手指。
“哼,让某人装模作样,活该!”洛蔻蔻看着马车顶,哼哼着出声。
云绾卿微微一怔,不着痕迹地恢复常态,吮吸着出血的手指,轻轻地说道:“绾卿学艺不精,倒让大家看了笑话。”
“路途颠簸,难免失误,表姐不必在意,蔻蔻跟你说着玩呢。”眉婠打圆场,担心洛蔻蔻继续说下去弄得大家都尴尬。此时她也无法责怪洛蔻蔻生事,毕竟当时的确是云绾卿半路杀出,抢了洛蔻蔻到手的银两,还说她是小毛贼。
“是呀,云姑娘不必在意。云姑娘心灵手巧,这种精细活,我可做不来。”喻知娴也抬头说道。
“绾卿多谢公主夸奖。”云绾卿柔柔一笑,眉眼之间居然有一丝妩媚。
这时,洛蔻蔻突然俯下身,看了一眼云绾卿绣帕上的图案,不禁用更加鄙夷的眼光看着云绾卿,大咧咧地开口:
“某人真是不知廉耻,居然绣鸳鸯!还不知道是要送给哪个情哥哥的吧?不过嘛,我看你生的这么丑,还一副刻薄的模样,怕是没有哪个男人会看上你吧?怎么,难道是单相思吗?啧啧啧,整日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不曾想私底下居然如此龌蹉……”
“蔻蔻!”眉婠见她越说越难听,便打断她的话,“你去告诉未央公子,气候寒冷,让他到前头找家客栈歇歇,哥哥一个人在马车里受不住风寒,你去瞧瞧他可好?”
“我这就去。”事关沈长安,洛蔻蔻便不再与她斗嘴,冷眼对着云绾卿哼了一声,撩开帘子出去了。
“表姐……蔻蔻她还是小孩子,孩子心性难免胡闹了些,你别往心里去。”眉婠担心地看向云绾卿,此时后者低着头,依旧保持着吮吸手指的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绾卿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很快又微笑着抬起头,收敛眉眼笑道:“我怎么会跟她一般计较,是我不对,之前对她不好,她不喜欢我在情理之中。我倒是没什么,就怕蔻蔻恨上我,变得怨毒了,伤了心性可不好。”
喻知娴抬起头,不假思索的说道:“那倒不会,依我看,蔻蔻虽然说话犀利了些,但是内心还是善良的孩子。她只是气不过你抢她银子,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云姑娘好胸怀,不愧是云家的后人。”
云绾卿柔弱地笑笑,并不接话,低下头继续刺绣。只是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再纯洁的东西。
没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君拂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八公主,客栈到了,我们在此喝些暖汤去去寒吧?”
“好。”眉婠等人依次下了马车,在客栈里找个空位坐了下来。洛蔻蔻也从前面那辆马车上下了来,却并不和她们坐一起,而是在隔壁桌坐了下来,对着夜未央喊道:“叔叔,快来喝茶!”
看着空着的一个位置,眉婠便对身后的君拂说:“拂儿,你坐。”
君拂看了一眼洛蔻蔻,方才在外面驾车,但是她也听到了马车内的对话。知道她与云绾卿不和,便也没有多言,坐了下来。
三杯热茶下肚,云绾卿起身要去如厕,便离开了。
洛蔻蔻见她走了,一屁股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对着眉婠道:
“沈姐姐,你为何对这个云绾卿如此好?蔻蔻虽然年纪小,但是蔻蔻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子便心生不喜。明明满身江湖味儿,偏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整日端着架子。面对我如此羞辱还能面不改色,当真是好深的城府!”
不待眉婠说话,夜未央冰冷的声音便传来了:“洛蔻蔻,你可是又皮痒了?给我坐回来。”
洛蔻蔻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顺从地坐了回去。眉婠和喻知娴相视一笑,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君拂站起来轻声道:“姑娘,拂儿去如厕。”
君拂走了以后,喻知娴合上书,正色道:“蔻蔻虽然说话有些小孩子习性,但是她有句话确实说得对。”
见眉婠看着她,她便又继续道,“这个云绾卿,城府的确很深。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天生的心胸宽广,那便是颇有心计之人了。你要小心些,有些事,该防着还得防着。”
同样的话,君拂也和她说过。
眉婠便轻轻一笑:“知晓了。君拂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看来,你们倒是颇有默契。”
“哦?看来君拂姑娘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看了眼眉婠,喻知娴含笑道,“就是跟了你这么傻的主子,可怜了这妙人儿呀!”
“我再傻也傻不过公主,被人忽悠了一本假秘籍,还孜孜不倦研读了这么久。”眉婠笑道,“你这身武艺来的怕是不容易。”
“就你贫嘴!”喻知娴点了点眉婠额头。看着笑笑闹闹的两人,冷若冰霜的夜未央品着茶,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没过多久,君拂便回来了。
喝了一盏茶,云绾卿才不急不忙地回来。看见众人都在歇息,她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迟疑半晌,终于轻轻地开口问道:“方才可有人去过如厕?”
“未曾。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可以交给我去办。”君拂一反常态地率先开口。眉婠隐隐觉得君拂有什么事,便也不点破。
而喻知娴和洛蔻蔻对云绾卿的印象不好,自然不会多言。冰坨子夜未央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饮茶、擦剑。
云绾卿柔柔一笑,道:“没事没事,我就随口一问,大家都不需要如厕的话,那我们就启程吧。”
“也好,早点启程,早点到家。”眉婠也不拖沓,于是几人再次上了马车,往华沂城驶去。
一路上,云绾卿虽然还是在刺绣,眉婠却发现她时常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而洛蔻蔻此刻靠着喻知娴睡了过去,倒也无人跟她斗嘴。想了想,眉婠便撩开门帘,坐到了外面。
“姑娘。”君拂伸出手,将一手绢快速塞到她手里,仿佛若无其事地说道,“拂儿担心二公子口渴,又无人照料。”
眉婠轻轻一笑,瞬间明白了君拂的意思,便回头撩开门帘,对喻知娴说道:“公主,二哥那边好像有什么情况,你随我去瞧瞧可好?”
喻知娴应了一声,便将洛蔻蔻安放到马车里,跟着眉婠下了车。
马车内,随着两人离去,一直低头刺绣的云绾卿抬起头,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到底被谁捡了去……”
上了沈长安所在的马车,眉婠仔细查看了下沈长安的情况,见他无恙,又给他喂了些温热的茶水,这才展开君拂给她的东西。
眼前是一方手帕,白色的丝娟上绣着一对鸳鸯。左下角有题词:金銮殿上初见君,似是仙人天上来。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光”字。
喻知娴一语道出了眉婠心中所想:“这是云绾卿的手帕。原来 她魂不守舍,是因为如厕路上遗失了这东西,害怕被我们捡到。当她知道我们几人并未去过如厕, 便担心是茶棚里的其他人捡到了,于是催着我们快走。”
看了看小小的“光”字,喻知娴情不自禁的瘪了瘪嘴,“原来,洛蔻蔻并未胡说,她真有心仪之人啊。看来我那木头哥哥,魅力还真不小哦。”
“光?”眉婠不解,“与殿下有何关联?”
“你当真不知?”喻知娴哭笑不得,“你可知沧澜字为何?”
“舒玄……”眉婠瞬间明白,浅笑一声。“倒是忘了,殿下字流光。”
“你呀。”喻知娴笑着,不怀好意,“你若再不快点,咱们这殿下可就被人抢走了。”
眉婠差点被呛住,“与我有何关系?”
喻知娴故作可惜地摇摇头:“可惜了,郎有情妾无意啊!”
“咳咳……”眉婠真不知道如何接这话,便将手帕交给喻知娴,“你就替绾卿,把这方手帕交给云阳王殿下吧,若是殿下有意,便早点娶我表姐过门,也好成了一桩美事。”
说罢,不等喻知娴说话,便让夜未央停下马车,跳了下去。
喻知娴默默地将手帕收起,唯恐天下不乱地自言自语:“朝朝啊,我可以将你的行为理解为落荒而逃吗?也好,那我就将这手帕给哥哥,让我瞧瞧哥哥那张臭脸,能冷到什么地步……”
一路没有波澜,马车顺利到达华沂城。
进了城,马车行驶速度变慢了下来。又是缓缓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尚书府。
守门的小厮见到君拂,便一溜烟跑进去禀报云氏了。眉婠几人依次下车,洛蔻蔻站在尚书府前,看着偌大的尚书府,不禁感叹道:“沈姐姐,你家真的好大好气派啊!”
眉婠被她逗乐了,回道:“有机会带你去皇宫瞧瞧,那才叫气派。和皇宫相比,尚书府不算什么。”
“就算不气派又怎样,我喜欢就行!”洛蔻蔻满心欢喜地说道 。
正在这时,云氏在一众丫头婆子的陪同下出来了,她知道眉婠去做什么了,所以此刻步履匆忙,保养得极好的脸上也隐隐有急切之色。
“朝儿!”
“母亲。”眉婠急忙上前,扶住云氏,“我回来了。”
“那……”云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满含希望的眼神看着眉婠身后。
“母亲,女儿没有让您失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府再说。”说罢,有意地看了眼前面的马车。
云氏激动地看着那辆马车,瞬间满眼溢满泪水,她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在丫头们的搀扶下往回走,“好,好,好,回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