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婠稍作思虑,便娓娓道来:
“当今天下,大小国共有二十多个,然除去宣、侑、楚、越四国之外,其他皆可弃之不论,而此四国之中,侑国的国力最为强大,侑国以智者闻名于世,行军用兵之道出神入化,无人可望其项背。
“而我大宣,兵强马壮,却屡屡输给了马匹士兵皆不如我们的大侑,究其根本,皆因战术不当,被对方算计导致全军覆没。而东楚南越,虽处劣势,但同样不可小觑。”
喻知白轻叩食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东楚天子楚百弦,十一岁登基,由于不理朝政,乃至忠贤太后垂帘听政至今还未撤帘。但是忠贤太后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厉害女人,东楚先帝在位时,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家人子。一年的时间,竟然坐到了贵妃的位置。
“也是自那以后,东楚后宫竟然一无所出,不说皇子,竟连公主也没有一个。因此当她的儿子——如今的楚百弦出生之后,理所当然成了太子。
“而后,她又生下了楚天赐,顿时荣耀万丈。应了东楚文武百官的冒死求谏,东楚先帝打破了不立二后的誓言,于是她成了东楚先帝在位时的第二位皇后。”
见喻知白微微颔首,她便继续道:
“这个女人有手段,也很聪明,能让文武百官为她上书,绝对不是平凡之人能做到的。在她治理东楚的这些年,东楚国力竟然巧妙的稳定在一条线上,毫无起伏。竟然可以将江山如此完美的掌握在手中,那么她想要做点什么不是易如反掌吗?”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才轻声开口:“更何况,楚天赐是个百年不遇的聪明人,将来的某一天,大侑神秘而诡异的用兵之道,说不定就会被他破解。”
喻知白情绪丝毫没有波动,仍旧淡淡开口:“你和他相比呢?”
眉婠没有回答。她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楚天赐兵戎相见,那时候指挥着手下千军万马,只为亲手终结对方。
“臣女纵有自信,此时也不敢妄言。”
“好。”喻知白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深究。“那么南越呢?”
眉婠的眼神恢复了明朗,柔柔开口:“南越最大的威胁,便是外夷。南越本就是外邦人组建起来的国家,各色外夷民族鱼龙混杂,若是他们有一天团结起来,那可是相当惊人的力量。”
喻知白唇角划过一丝满意的笑,平静无波的深邃眼眸里满是欣赏:“本王对你很感兴趣。从今以后跟在本王身边,本王会让你实现你的愿望。”
眉婠并不怀疑他的话是夸夸其谈,她隐约觉得喻知白并非池中之物。在这个群英并起的时代,喻知白又能走多远?
“臣女愿意,跟着殿下赌上一赌。”
“这么说,你还在怀疑本王的实力不成?”喻知白语气平淡。
眉婠顺从开口:“臣女不敢。云阳地界名胜古迹数不胜数,美景也是独一无二的,臣女早就想去看看。听闻琵琶坊的曲子一般人是听不到的,有幸沾着殿下的光,可以聆听一曲了。”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谁也不让谁。
喻知白心中的疑惑更甚,这个女人,真的很像她,聪明到这种地步,全天下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
她刚才所说的话,不正是在告诉自己,她知道了琵琶坊是自己的吗?而这件事,无人知晓。
两人都僵持着不说话,心中各有计较。
突然,一双细腻的小手将眉婠扶了起来,还不停地嘟囔着:“哥哥你也真是的,就这么对你的良臣吗?小朝儿来,我们坐。”
眉婠看着热情似火的喻知娴,脱口而出:“八公主?”
“哎呀,你就别叫我公主了,和哥哥一样叫我阿娴就行了!”
“好,阿娴。”眉婠性子也不忸怩,落落大方地将大宣公主的小名喊了出来。
喻知娴显得很高兴,对眉婠干脆的性子喜欢的不得了。拉着眉婠坐下后,她突然开口问道:“小朝儿今日阻止永心公主入我大宣,让我猜猜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眉婠眼含笑意地看着她道:“说来听听。”
“永心公主突然来朝定不是偶然,十有八九是大侑安插在父皇后宫中的一粒棋子,且不说父皇会不会待见她,留在宫中假以时日,恐怕终成祸患。这是侑皇的第一计。
“再者,永心公主本与北奕有婚约,如此一来北奕会认为是大宣故意夺人之妻,定会敌视大宣,而如今我们需要的并不是多一个敌人,而是发展。”
眉婠微微一笑,赞赏道:“阿娴所言,确是我心中所想。不过,有一点不知阿娴如何认为?”
“哪一点?”喻知娴忙问。
“大侑将永心公主送来,真的只是做一名细作那么简单吗?”
“朝儿的意思是……大侑在试探!”喻知娴震惊。
“没错,侑皇在试探大宣的态度。若是今日皇上收下了永心公主,侑皇心机深沉,便会认定大宣在养精蓄锐,故意扮弱,为了削弱我们的实力,他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若是今日拒绝了永心公主,正是给了侑皇出兵大宣的借口。这件事情,是个烫手的山芋。”
眉婠表情凝重起来,不由自主地看向喻知白,却刚好对上喻知白看着她的目光。那一刻眉婠发现,喻知白深邃的目光里,有着一份天然的自信。
大宣的云阳王,你的能耐究竟有大多,我很期待。
从慈寿宫出来,日渐黄昏。眉婠与君拂走在皇宫整洁干净的小道上,兴许是地势偏僻的缘故,偶尔几个洒扫内监匆匆而过,便是再不见其他人影。
就这样走了一道,转角处却见一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小小少年负手而立,似乎在等什么人。
听闻有脚步声,少年转身,温润的眉眼稚气未脱,行为做派彬彬有礼。
他拱手,声音略有低沉之色,正是少年变音的年纪:“这位便是沈姑娘吧?”
眉婠一时摸不清他是哪位皇子,见他年岁尚小,却风度翩翩,甚是和善。又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出没,看来与喻知白的关系很近。
眉婠思虑着,急忙回礼:“不知您是哪位皇子,臣女眼拙,望殿下明言。”
他笑了,小小的脸上似有春风拂过。“本王排行十二,名沧澜、字舒玄,封号虞。”
“虞王殿下。”
虞王喻沧澜,贵妃董氏之子。眉婠对他的印象只有这些。
喻沧澜颔首,看了眼她身后转角处长长的走道,轻轻道:“本王听闻三哥在此,便偷偷离了席在此等候,却不料等到日头西斜。沈姑娘可是和三哥谈完了?”
“谈完了。”眉婠见他确实等了许久,又对慈寿宫处频频遥望,轻笑一声,“若是知道殿下在此久候,臣女便早些出来了。”
“无碍无碍。”喻沧澜急忙摆手,掩饰他的焦虑不安,“虽说三哥一年才进京一次,见他一面着实不容易,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三哥有大事相商,舒玄自然是等他忙完。”
好一个翩翩好儿郎!眉婠不禁感慨。深宫之中,居然还有此一腔赤子之心的封王,看来其母董贵妃定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见眉婠在沉思,喻沧澜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看这天色,想必宴席也已经散了。沈姑娘还是早早出宫吧,沈大人一家怕是在宫门处久候多时了。”
眉婠行礼:“多谢殿下提点,臣女告退。”
喻沧澜拱手,见两位姑娘渐走渐远,他收回目光,朝着慈寿宫的方向远远望去。不一会儿,慈寿宫大门打开,贴身侍卫穆淅推着喻知白走了出来,喻知娴跟在后边,关上了门。
见此,喻沧澜顿时眉开眼笑,急忙向着喻知白飞奔而去,什么儒雅斯文都被抛在了脑后。
“三哥!”
喻知白抬眸,便见到飞奔而来的喻沧澜,他清冷的脸上展露出浅浅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舒玄,一年未见,你还是学不会好好走路。”
喻沧澜向喻知娴行了礼,转向喻知白正色道:“三哥此言差矣,见到三哥舒玄心中欢喜万分。更何况舒玄这一年并未偷懒,已将骑射术与君子风都熟习完毕,就等着三哥进京指点一二。”
“骑射术可有实战?”
“自然有。皇家马场人多,舒玄便去了京郊练习。若是三哥精神尚好,一会儿便可演示与你。”他英气勃勃,自信满满。
“好。”喻知白宠溺一笑,伸手摸了摸他小小的脑袋,“沈家姑娘可有回去?”
见自家三哥问起沈朝宁,喻沧澜颔首:“刚遇见,已往宫门而去。”
望了一眼眉婠离开的方向,喻知白心情甚佳。他开口:“走吧,让为兄见识见识你的骑射术。”
一行人,逐渐消失在这僻静的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