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边闹了这么一番, 谢钧的衣袍上下都湿了个半透。

眼看谢钧不是韩烬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宁蕖站在岸边不禁有些心急, 于是忙阻劝开口:“尊主手下留情。”

谢钧倒是不服, 他素来对自己身手持傲, 此刻暂时落得下风自然想着锐起还击,何况蕖儿还在岸旁眼巴巴瞧着, 他总不能跌了面子。

只是没想到,韩烬认真起来运力实在讦诡,他几连出招都没能将水花击落到对方上半身丝毫, 于是谢钧心态没稳住, 越功越急,却更寻不到偷袭机会, 最后自己湿个半透, 完全没讨到韩烬半分便宜。

直至他一个退步闪避, 不慎跌坐进水里, 引得水花四溅, 韩烬这才微偏了下头,堪堪收了手。

“谢将军莫怪。”

韩烬略带歉意上前,俯身伸手主动将谢钧拉起,同时声音刻意压低,解释说,“五公主在岸边看着,她……大概在看我。”

意思不言而喻。

他想在芙儿面前有所表现,所以即便泼水玩闹, 也不能失了威风, 展现劣势。

只是谢钧直起身后瞥向一眼岸边, 当即内心闷痛一瞬,难道岸上只芙儿一人在注目看着?眼瞧着蕖儿满目忧色地正凝着自己,谢钧忙抬手划拉了下脸,随即故作轻松冲她一笑。

罢了,想到自己今日还有撮合两人的任务在身,这哑巴亏谢钧只好自己吃下。

两人上岸,宁蕖忙命随从去寻两身干衣过来,男子衣袍没多么讲究,只附近民家的衣服换来也无妨。

等谢钧半个时辰后从外面换完新衣回来,宁桀那边也垂钓得差不多。

他派人过来招呼,于是几人过去帮忙一起烹调。

宁芙从不擅厨艺,之前他们出宫游湖,大多时候都是带着御膳房的人一道,也有时,二哥和阿姐正好闲手乘兴,便也亲自动手做一做,而她只偶尔帮一帮下手。

当下,眼看二哥洗手敛袖,一副要亲自露一手的架势,又见阿姐过去熟练地帮忙调蒜汁酱汁,谢钧哥哥也在一旁捡柴聚火,大家都有事做,宁芙也不好干坐闲等。

于是她想了想,看着另侧木桌上摆放的碗筷似乎不全四人使用,于是主动开口道:“二哥,阿姐,我再去木屋那边拿些碗筷过来。”

宁桀闻言抬了下眼,淡淡“嗯”了声。

而宁蕖目光在韩烬身上稍停片刻,眼睛眨眨,忽加一句道,“对了,屋内的蒸饭应当已经闷好,不如辛劳尊主与芙儿同去一趟,帮忙把食桶拿过来?”

谢钧也附和说:“那食桶装着五六个人的量呢,分量应当不轻。”

闻言,宁芙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立候的一众随侍,当即脸色不由一讪。

这么拙劣的借口……

“应该做的。”韩烬开口应道。

说完,他与宁芙四目对上,前者浅浅一笑,后者则下意识避过眼去。

韩烬目光始终不移,主动问道,“五公主带个路?”

宁芙轻轻吸了口气,眼看阿姐与谢钧哥哥的打量视线瞬间齐聚过来,她不禁脸颊发热,之后硬着头皮点点头,“……尊主随我来。”

两人并肩出发,刚走,一直在后未发一言的宁桀却忽的抬了下眼。

他这动作引得谢钧立刻紧张,生怕对方一个不爽快又要作拦什么,不过好在宁桀只眺望一默,很快收回若有所思的打量,开始自顾自专注烹饪食材。

宁蕖谢钧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

另一边。

进了木屋,宁芙径直走向碗柜,之后半蹲下身子去数碗碟。

刚刚拿出两个,她正欲伸手再探,可这时身后脚步声渐近,更清晰可闻一道闷闷的关门声响。

她愣愣回了下头,就见韩烬正将门闩横落。

“你锁门做什么?”

刚问完,他已走离她身边半步远的位置,宁芙眼见他从自己手里将碗碟拿走,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双手打横抱起。

宁芙一声惊呼,忙抱住他的脖颈。

韩烬手臂横稳,带着她往里挪动两步,进了隔间内,他落臂把人放到窗旁铺着白棉布的木桌上。

“装得太久,累了。”他道。

话音落,又低身贴凑过去往宁芙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入鼻是隐隐的栀子香味,有些陌生,不是她在雍岐时身上常带的桃香幽幽。

韩烬十分贪恋这份入怀的香软,当下阖眼没忍什么,就这样一副半迷醉的模样,歪了下头,张嘴精准叼住她脖间的一块淡粉软肉。

“别……阿烬。”宁芙轻轻呼痛。

知道他有多爱在自己身上弄出痕迹,宁芙喘息着偏头躲避,又推拒伸手阻着他肩膀,害怕他的胡作非为。

韩烬捏起她的下巴,又咬她盈光艳艳的唇,边性感地喘着气,边攫取她的味道。

“怎么装……看着你就忍不住想亲,芙儿可知我忍了多久?”

他边说边加大攻势,宁芙在他面前很快溃不成军,她坐在窗边摇摇欲坠,全程间被迫仰头受着霸道,整个人颤然然仿佛一朵易折身的可怜小白花。

“不能耽误太久……会,会惹疑。”

她艰难才出这么一声,之后无力软在他怀里,怯弱弱,娇滴滴。

韩烬却没怜惜地停下,手隔着衣裙在慢慢疼她,宁芙不舒服地左右扭身去躲,却逃不过在他掌心绽放成花,彻底娇艳靡頽。

轻轻的声溢,喃喃的哑哼,叫这间窄仄矮掩的屋子更加暧昧横生,两人交颈拥吻,缠绵好久才无奈分开。

是韩烬主动放的人,没有办法再继续。

他的失礼已经濒临迸发边缘,可这里实在不合时宜。

稍分开些,韩烬用额头抵着她,而后哑声低低语道:“谢将军和你阿姐的确是在认真撮合你我二人,他们努力创造机会叫我们独处,好趁机说上几句话,只是……若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这样欺负他们的乖乖小公主,他们会不会一气之下,立刻拿刀执枪地过来砍我?”

说完,没等宁芙反驳什么,韩烬故意自顾自地补充道,“哦不对,应该轮不到他们,你二哥一定会率先过来。”

宁芙眼神恍迷,唇角还颤挂着银光晶莹,当下听他拿自己二哥来揶揄,忙不满地忿忿瞪过去,“不许这样说我二哥,他若不是心里已认同,怎么会允许你跟着我过来?大醴男女之防看得重,我们这样私下接触,其实已经是一种暗示了。”

“什么暗示?”

宁芙气得抬手推了他一下,不禁脸颊热热,“你明知故问。”

韩烬笑,顺着她道:“好那我猜猜,是暗示我们……情投意合,婚事将成?”

“臭美。”

宁芙趁机把人推开,站稳后谨慎地整理了下衣衫发髻,之后赶紧拿上餐盘,准备逃出这适合做坏事的隐秘幽室。

“等下。”

韩烬在后忽的拦了句,之后几步站定到她身侧,抬起指腹往她嘴角边擦了擦,“好了,没痕迹了。”

宁芙本来都已心绪平复,无故又被他一个简单动作弄得不上不下。

见状,韩烬摸摸她的头,言作鼓励,“方才我收着没用力,放心,唇上没有异样,至于手下抚得虽久……但好在挡在衣内,你哥哥姐姐觉察不到的。”

听他又故意用那种好坏好坏的字眼,宁芙忍不住攥拳想打他,可被他大掌一包,她腕上软下,根本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她气呼呼地瞪着人,可韩烬却抬手上来遮住她的眼。

“你干嘛……”

“别这样眼神湿乎乎地看我,我会忍不住想继续吻你……芙儿,待会还要继续装成陌生人,别为难我好不好?”

说着,趁她闭眼识不到人的空隙,韩烬微低身,启齿吮了吮她的耳垂。

感受到那股湿润触觉,宁芙几乎立刻僵身一颤。

而韩烬意犹未尽,沿着她颈上那条最性感的线条伸舌舔舐,待细致描摹完毕,才堪堪把人放过。

宁芙落荒而逃。

……

回到湖边,鱼肉鲜美已经被端上了石桌。

见她与韩烬姗姗来迟,宁桀存疑打量一眼,问向宁芙,“怎么去了那么久?”

若不是谢钧和宁蕖在旁劝阻,宁桀怕是坐不住得早亲自过去看看了。

宁芙被问得一怔,刚刚她只一心想逃阿烬的唇热,借口一时还没想好,她站立原地一时倍感心虚,正慌措时,韩烬上前一步帮她回了这话。

“米饭焖得只有七分熟,五公主尝了尝后不满意,这才加了二次火候,叫众位等得时间久了些,不过这会儿米饭应是正好入口了。”

这理由倒是合理,宁芙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但见二哥点了下头后,并没深究的打算,于是暗悄悄松了口气。

谢钧主动起身,把他们带过的米桶和碗碟接手,摆上桌后又玩笑出声,“就等你们的饭了,这鱼肉的香味太冲鼻,你们若再来晚些,怕是要见不着这鱼的完整模样了。”

宁芙和韩烬相邻而坐,拿起箸筷,她等二哥和阿姐先尝,之后自己夹来一块入口,味蕾被一瞬刺激,舌尖上卷着肉鲜汁美,火候正佳,入味刚好。

她看了眼六个位置多出的那一空坐,没忍住道:“能尝二哥烧鱼的手艺可谓荣幸备至,只是可惜言笙近来不在京内,不然今日她一道能来最好了。”

谢钧也吃得香,闻言回道:“这几个月以来,江南区域纺织业垄断情况愈发棘手,商民矛盾更是到了一触激发的程度。当地衙署近来也接到不少的匿名举报,真真假假,总之封封都在揭发当地黑心纺织场困锁女织工自由之事,若此事证实,那压榨女工昼夜劳作,的确令人发指。”

“眼下,百姓们都将目光聚焦在此,这个节骨眼上,陛下将此任务交给言笙,是对她的信任也是考验,如此也正好叫她历番锻炼,不然总是莽撞的孩子心性。”

宁蕖顺势接过话来,“自是正事为重,以后总有再相聚的机会,何况言笙是芙儿最亲近的闺友,无论怎么说将来也是要与尊主见见面的。”

“……阿姐。”

宁芙心下一慌,还是不习惯被人当众开这种玩笑,尤其顶着二哥和谢钧哥哥的注视,她实在又羞又不自在。

韩烬却表现地从善如流,他笑容沐春,将眼神不避讳地落到她身上,之后认真开口:“五公主愿意带我去见好友的话,我自然求之不得。”

宁蕖扭头向左,乘势追问:“芙儿?”

这样一来一回,双方竟是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面了。

谢钧和宁桀也停了吃饭动作,两人抬眼微顿,目光一齐看向宁芙。

宁芙心头不掩慌乱,她抿抿唇,迎面受着四道目光汇聚,到底出声艰难。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因紧张而稍绷,之后语速缓慢言道:“那……那等她回来,我带你去见就是。”

“好。”韩烬笑意更深,像是已全然不顾旁人。

见此情形,宁桀默不作声地独自饮了杯酒。

而宁蕖心头一喜尽数露显面上,她忍不住和谢钧对视一眼,互使眼色。

今日这事,算成。

总不枉费两人绞尽脑汁地做这牵线红娘。

……

饭后稍歇了会晌,宁蕖建议去游湖,她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最后,宁芙和韩烬被推上了一搜蓬船。

他们船头向东,与后面的那一艘正好背驰渐远,见状,宁芙也知一切早有安排,除了那小木屋,这里也是阿姐事先想好的隐秘相看地点。

“你阿姐确实……对你的事很上心。”

韩烬亲自在前撑蒿,位距后面稍远些,他直身头也没回地道了句。

宁芙坐在画舫里拿着团扇适闲清幽,闻言轻哼了声,眼见两船不再那般挨近,她这才敢不压低嗓子说话。

“总之你是开心得意了。”

韩烬笑笑无言,只专注把船再向前撑出更远的一段距离。

他不再主动挑起话题来逗,宁芙一人在里也坐着无聊。

又等了会儿,宁芙起身出来站在船头,与他正好一前一后,之后立稳眺望着翠湖两岸的沿途风景,被风吹得怡然。

韩烬瞥了她一眼,又向远看了看,之后才默然放下碇石将船身稳定,直接大步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

宁芙完全未觉他的靠近,当下被人一贴,差点吓得惊呼出声,她赶紧用手捂了捂,这才堪堪压住。

她下意识躲闪,“你等会再抱,二哥他们就在后面呢。”

韩烬仿若未闻,伸手揽环住她的纤细腰肢,腰与腹都贴着她,又俯身埋首在她颈窝,仿佛亲昵不够地阖目蹭了蹭。

“放心,看不到了已经。”

这样的远距,船影都淡,更别说人影飘茫。

不然,他方才一直专注撑船向远是为了什么?

韩烬没有顾及地横臂收得更紧,静听,是两人交颈而缠的热灼呼吸声,以及远方不见踪影的翎鸟斑鸠的阵阵嗥鸣。

声声入耳,与之相伴着的是两人几乎共震的心跳。

湖心之上,微风撩面,给人带来舒舒的痒。

宁芙终于不再绷紧,在他的环搂之中尝试将身子放松。

韩烬在她耳边道:“芙儿,山水宜人,大醴的确有好风光。”

宁芙也在向前看,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头,是大醴地势最高的望鹤峰。

山衬水,水环山,自成一副浓淡相宜的青黛水墨画。

知他说的是风景,宁芙自以母国为傲,于是口吻颇得意的认同点头。

“大醴的大好山河何止这一处,西岳的云霞峰,东壁的幽明谷,可谓处处好风光。”

“可惜我看不到那些。”

韩烬声蛊哑,开口间唇峰好似擦过她耳垂,每一个字都掠过危险的灼记。

他继续沉沉道,“我的伊人,只在这方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