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昔(上)
是什么时候起爱上那笑容如梨花般女子呢?记不得了。等回过神来时,心早已被她俘虏,为她的坚强执着,也为她同样深爱着自己的心。
夏颉帝站在两个儿子面前。南司玥流泪的面庞,瞬间将适才的怒气都冲散了开去。闭上眼,耳畔还清晰响着一声一声低低的抽噎。
是什么呢?这声音如此熟悉。
思绪一晃,便看见儿时的自己,总是蹲在角落里胆小地哭泣。那时候,那如梨花一般清新淡雅的女子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不是因为他是未来的储君,也不是因为他姓南司,而是因为,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南司虞。
那时候,他是太子,她是他的正妃——君宛仪!
春洞二十四年,先帝薨。其弟礼玉王起兵作乱,无视南司虞太子身份,抢夺玉玺,欲登基为王。
夜。
清冷的黑夜,被火焰和鲜血染得赤红一片。皇廷四处皆是哭声。无助的宫女太监急急奔走,叛军的铁蹄踏破了宫墙,很快便与皇廷侍卫短兵相接。然而礼玉王毕竟军权在握,一声号令便有三军杀破重围直奔太子寝宫而来。
“哈哈哈……”礼玉王端坐于马背上,指着南司虞肆意狂笑,眼底尽是嘲讽。良久,收了笑意又道,“本王最后再说一次,如若皇侄你现在肯跪下,称本王一声‘皇上’,本王自不会为难你。”
南司虞暗自握紧君宛仪的手,咬住双唇一言不。
礼玉王又道:“皇侄,你可想清楚了。如若你依了本王,你还是太子;若是不依……”刻意顿了顿,眯起的双眸射出凶光,“你别忘了,太子妃现在可是有孕在身。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这孤儿寡母日后可怎么办?”
南司虞煞白了脸色,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君宛仪却是拉了他一把,挺身立于礼玉王身前,大义道:“皇叔以为,太子称您一声‘皇上’,您便是真的皇上么?皇叔此举,天理不容,即使今日为王,也必遭天下人唾弃。只怕您的江山,未必坐得安稳!”
“大胆!”礼玉王神色一黯,厉声道,“你一个小小妮子,竟敢口出狂言!你以为本王拿你无法么?”
君宛仪欲说还休,被南司虞抢在了前头。南司虞将她护在身后,道:“皇叔不必多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这一声‘皇上’,侄儿是断然不会叫的!”
“好!”礼玉王气红了双眼,道,“既然皇侄执意不从,本王如你所愿!”话音未落便举刀来砍。
莹亮的刀身划过夜空,骇人无比。眼看刀刃即将落在自己身上,南司虞虽然害怕,却终于没有后退一步。一旁君宛仪大骇,不顾一切扑在夫君身上。一声闷响过后,血光四溅。竟是君宛仪替南司虞挨了这一刀。
南司虞抱紧了爱妃,眼见那绝美的脸上血丝一点点退去,心疼不已,鼻子一酸,便有泪珠涌上眼眶。
礼玉王见状,终是敛了些怒气,命人将太子一行软禁在寝宫,尔后挥挥手臂扬长而去。
君宛仪气若游丝躺回**,伤处不断涌着鲜血,虽是上了些药,却未见得有所好转。南司虞握紧了她的双手,流泪不止。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究竟有何魅力,竟要亲人这般骨肉相残!如今礼玉王胜券在握,无论自己如何呼喊,都未敢有太医前来为太子妃诊治。前所未有的无助,如千座大山般压在身上,叫他喘息不得。而那唯一能给自己勇气的女子,却又游历在生死边缘,自顾不遐了。一时无措,只能胡乱流着眼泪黯自神伤。
及至天明,皇姐南司嫣儿避开叛军逃离囚禁处。一见得南司虞面,便道:“母后也被囚禁了。此刻宫中尚有少数忠勇禁军在负隅顽抗,但依我看,咱们大势已去了。”
南司虞怔了怔,又哭起来。连皇姐都说大势已去,必定是无救了。想不到他这个太子,竟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
南司嫣儿叹口气,双手按了他肩,正色道:“唯今之计,只有你即刻称帝!”
“可是……”南司虞瞪大了泪眼,却未说出反驳的话来。现在礼玉王占据优势,他称帝还有何意义?再者,自己行为处事素来胆小,即使称帝,也未必能有压倒礼玉王的气势。
南司嫣儿知他顾虑,不由加重手腕力道,道:“听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必须为王!只有大权在握,你才是强者,才有能力保护你要保护的,毁灭你要毁灭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宛仪命丧于此吗?”
南司虞侧头看了看重伤的君宛仪,不语。
南司嫣儿又道:“如此怯弱,你救不了宛仪,也救不了母后。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要如何解救他人于水火?从现在起,给我收起你的懦弱和眼泪,像个真正的强者那样挺起胸膛来!”声音铮铮若骨,透着让人无可反驳的寒意。
南司虞怔住。皇姐眼中的光芒是如此坚定,不屈服,又倔强得令人心疼。她比他坚强。他一直都认为皇姐比他更适合做一国之君。然而,他是男子,就必须站在女子的前面,肩负起这沉重的江山。身处如此窘境,他能切身领悟到皇姐话里的含义。只有强权在握,才能保护要保护的,毁灭要毁灭的。
于是狠下心肠,点点头。半晌又心存顾虑,道:“可是称帝并非简单之事。我们要如何做?”
南司嫣儿一笑,自怀中抽出个卷轴,道:“此乃我假借父皇笔迹拟的诏书,希望能瞒天过海。”于是高举卷轴冲出门外,厉声大喊:“皇上在此,谁敢造次!”
与此同时,兵部侍郎刘侍冒险调边疆大军回朝,杀破重围前来营救。大军气势汹汹,至傍晚时分终是生擒乱王礼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