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我这样有一颗八心的八人,特别想旁听一下荣璋和付明山的对话,但是命运的安排,好吧……就是四姐夫回来的如此是时候,付明山的轿子刚刚抬进了黄家茶馆的雅间,这边四姐夫便带着黎红杉宗族长老卢猜并卢夫人冲进了大门。

卢夫人好漂亮!有着百夷人浅棕色的皮肤,眼窝深沉,鼻梁高挺,身材窈窕得完全像个姑娘家,一身清爽的家常凤尾裙,瞧着便是姐夫去得急,她还没来及换上出门的衣服。

卢夫人一进门口中便不断喊着古铃的名字,神色又焦急又悲切。一边卢猜族长虽然还勉强淡定,但是脸上的愧色和心疼亦是掩饰不住,忙着四下找寻古铃的所在。

“二位等等。”我伸出手臂,拦住卢猜和他夫人的去路。

“这位夫人是谁?为何挡着我们去见女儿?”卢猜还真是有族长的气势,马上问我道。

我不说话,只是下死眼盯着眼前的这对夫妇。

“这是我们大周的贤妃娘娘,二位见了,还不下跪叩首吗?”一边,李大人走了过来,气场十足郑重道,“若不是我们贤妃娘娘一力阻拦路尺岩,二位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们的女儿了!”

李伯伯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女儿奴,李家的男孩儿各个早早开蒙,从小习文练武,不敢懈怠,女儿们却是娇养异常,不想念书就少念,什么经济学问,什么茶艺女红,李尚书的女儿自来也不愁嫁,所以也从不苛求,只要品格端正,教养不碜,会些什么不会些什么,不是事儿!我想大概也就是这样的脾气,才和我爹能做得成亲家,又觉得我那可爱的四姐已经算是大家闺秀的典范了。

李伯伯刚才听我转述起古铃不让我们告知其父母的话,便知道这对夫妇未必在乎女儿的死活,只为了攀高枝,由着人家欺负了姑娘,他老人家怎么忍得住?!指着我身前的地面,执意要他们叩拜。

卢猜瞧了瞧我,又看看李大人,还在犹豫……卢夫人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我的双腿,不住感激之声:“谢谢贤妃娘娘,谢谢娘娘救了我铃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与路尺岩那畜生不共戴天!”卢夫人说罢又转头向着自己的丈夫,“还有你,若我铃儿有什么不妥,我恩加一族定与你黎红杉决裂,拼个你死我活了才罢!我爹爹疼我,不像你,为了那点河水弃女儿于不顾,定然倾尽我族力量,也不会放过你!”

“哎呀,夫人啊,夫人这是哪里的话?!铃儿也是我的女儿,是我心头的肉啊,不是万不得已,我怎么会让他嫁来淮织?”卢猜被他夫人一呛,大概也想起了自己诸多的不容易,又是心疼古铃又是心疼自己,也缓缓跪了下来,无声抹泪不止。

事到如今,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古铃出嫁的原因似乎不是攀附高枝这么简单。

“夫人起来。”我将卢夫人扶了起来,望着她苍白而秀美的脸颊,“我拦着二位不许你们进去,不是我有意为难,是因为……古铃姑娘并不想见你们。她如今命悬一线,我怕你们骤然相见,古铃心下惧怕,恐不能救还。”

此话一出,卢夫人泪如雨下,后仰着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开始不断捶打身边的卢猜:“都是你!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还我铃儿,你还给我!”

卢猜亦是惊恐不已,口中忙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刚刚出嫁,怎么会命悬一线?路尺岩答应我会好好善待古铃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尺岩的话你也相信?!”不知何时,武言已站在我身后的门前,紧紧将院门关闭,怕前院的声音传到后面,惊了古铃。

“公主?公主殿下?!”卢夫人和卢猜看到了武言,忙一起跪着向前。

将手中古铃的小衣扔到卢猜夫妇面前,武言忍着满心的悲痛,气愤不已地看着他俩:“他若还是个人,怎么会把古铃伤成这样?还有,我问你们,你们可知道古铃已有了身孕?”

“身孕?铃儿有了身孕?”卢夫人眼中一片迷茫,“是……谁的?明山的?是明山的吗?”

我和武婕妤对视了一眼。

“我再问你们,是谁给古铃灌下了那么大剂量的落胎药?!你们可知道,就是你们的这一剂落胎药,如今要丢了女儿的性命了!”武言指着卢猜夫妇道,“虎毒尚不食子,你们这一对夫妇,真是毒透了!若说为了宗族之利,也该拿出一族之长的气魄,不为强权低头。不过区区一个河道,虽然天灾之年避无可避,但总有人心人力在,治则治理则理。他淮织城被龙番左右了,他还能左右了天下的水源不成?哪里不是百夷故土?就算搬到了南海边上去,扶老携幼的路上,大家也唤你一声族长!好过现在拿着女儿换来片刻的平静,你当你用古铃的命就能换来黎红杉一族永远没有水患吗?还是指望路尺岩能帮你整修河道,挖渠贮水?!”

我甚少见到武言如此色厉,由衷佩服这才是一国公主的气势,比之她那个哥哥,真不是强了一点半点!

“公主!公主!我糊涂啊,我糊涂啊……你就让我们见见铃儿吧。”卢猜跪着向武言求到。

“落胎药,落胎药是怎么回事?”卢夫人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卢猜捶着自己的胸口,一时也说不清楚:“怎么会过量?虞大夫怎么会给了过量的药?不过是寻常药剂,虞大夫说,喝下去,一两日就会落胎,十日左右便会无恙,便如女子月信无两样,不会引起怀疑,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性命之忧啊?!”

果然是这个糊涂的爹!

我气死了!抬起脚就想踹过去!刚一个帅气的飞身,脚还没踹到,已经凭空被人拦腰抱住,又慢慢放回地面:“微微,不要动手,卢族长年纪大了,禁不住你三拳两脚。”

“古铃就禁得住这样的猛药?!”我气向抱着我的荣璋道。

“这药不全是族长所放,我相信,卢族长虽然不得已为了全族的利益而舍弃女儿的意愿,但是不至于明知是险地还要置女儿于不顾。”荣璋不住拍着我的背,让我不至于气死。

“不是他放的?还有谁?”我问道。

“路尺岩,药是路尺岩亲手灌下去的。”荣璋点头,“付明山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