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沐浴过后,我便清清凉凉睡在藤椅上,摇晃着,些许昏沉。
常姑姑送的纱衣质地很好,我选了一件橄榄青色的穿在身上,其余的给了小舟她们。
此时月光洒来,暗暗清透,若隐若现的肌骨,满目生香。
我自己打了扇子,只将拧得半干的发丝轻轻扇动……
“虽说是夏天,也不好总是在有风的地方坐着。”将我抄手抱起来,荣璋让我靠在他胸前,往殿里走。
我轻轻一笑:“洗了头发,没有干呢,怕睡了头疼,在这里散散。”
“拿几块干帕子来。”荣璋边走边向跟着的小舟吩咐。
坐在寝卧的美人榻上,荣璋用干帕子反复替我拧着头发,又拿了梳子,帮我整理发梢散碎的小发结儿,手势轻轻的,一点也不疼。
“皇上出来,可有人跟着?”我没有回身,只背对着他。
“没有。”荣璋应了一声。
“那皇上是从东云阁来,还是云杉……不对,现在叫坤明宫了。”我一笑,改口道。
半晌,荣璋把最后一个发结疏通,将梳子扔到了妆台上,“啪”的一小声:“问这个干嘛?左右朕都来了。”声音有些不满,也有些随意,还有些被拿捏了之后的不甘。
我一笑,抽了桌子上的一根乌木发钗,将头发随意挽了上去。
我很会挽发髻,虽然头发很多,但是我手劲也不小,总能一下子就挽得整齐。可是今晚三两次都挽不成功,总有恼人的两三缕头发自己垂下来。想来是用了铁锚刚送的皂角,头发太过顺滑,不好打理。
最后干脆就放弃了那两三缕,它爱飘着就自己飘着吧。
“皇上听起来有点不高兴,是不愿意来吗?”我笑道,支了下颚在檀木小桌上,凑近了看靠在软枕上的荣璋。
他的面色又恢复了不少,如今瞧着,除了略略一点憔悴,还有两三日没修的胡茬,与平日并没有什么分别了。
荣璋不说话,不理我。
将檀木桌子搬开,我凑过去靠在他怀里,也不说话。
今晚是我邀请他来的,邀请荣璋来安澜殿。白日里将写好的花笺送过去,荣璋没有回复我,但他还是来了……
与我约定的时辰一点不晚,甚至还早了片刻。
“你究竟约朕来做什么?”半晌,荣璋问道,有些不耐烦,或者不耐……
“皇上不耐烦啊?”我一笑,用手指拨了拨他衣服上的扣子,“不耐烦便去吧,臣妾正好要睡了。”我起身伸着懒腰,又打了个哈欠,从榻上一点一点向外挪,准备回我的**去睡觉。
纱衣很薄,裙摆很阔……离开美人榻的时候,我修长的双腿不经意露出了半边,月色之下,净白紧实若玉琢粉貂一般。
不过趿着鞋刚走了两步,我已被荣璋追风迫雨般拉回了怀里:“你真的是只狐狸变的吗?想朕了又不肯说,故意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勾引朕。”
被他一只手抓住我的双膝动弹不得,我挣歪着,却不肯说想他。
“说你想朕了,说了,朕就给你。”荣璋在我耳边轻声道,低头咬了我脖颈。
我坚持着,不说话,尽管我也觉得有些难耐。
“说话!”扭住我的腰肢,荣璋伸手拉下了我肩上的纱衣,露出光洁的肩膀。
“皇上。”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就要被荣璋带走的意志,抚上他的脸颊。
“嗯。”荣璋应声。
“臣妾今晚请皇上来,是有一件事想求皇上。”我露出微笑,靠在荣璋肩上。
荣璋停了下来,沉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眉头紧锁:“朕就知道,你不是因为想我了。你这个小脑袋每天想很多事,唯独没有哪件事情里是只有朕的。”
我一笑,摸了摸他的眉眼:“这就是个天大的冤枉!臣妾每天想的事,都与皇上有关。”
“不用哄我。照你这么说,天下的事就没有不和朕相关的。”荣璋好看的眉眼蕴着薄薄的怨责,还有遗憾,“只是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知道,朕如今每天睁开眼睛,心里眼里就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臣妾知道。”半晌,我的眼睛有些模糊,声音也变得低低的,黏黏的。
“你知道?”扳着我的肩,让我面对他,可是身体分开的一瞬间,他似乎被某些空虚趁机而入了,又忙不迭将我拉回怀里抱紧,“你怎么知道?朕自己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的。”
“我就是知道,我就是知道皇上离不开微微的。不只知道,我还很得意。”我笑着用指尖刮了刮他的胡子,硬沙沙的。
想是被我气着了,气着了又有点甜,有点甜还有点不甘心,有点不甘心还有点痒,总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荣璋最后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皇上还没听臣妾要求皇上的事情呢。”我被扔在**之后,不断往后退,笑着不让荣璋靠近,只让他听我说。
“一会儿再说。”荣璋也笑了,因为我抓了把扇子,当武器一样举向他。
“要说,要说,要先说。”我左右闪躲着,只不让他靠过来。
“说说说说说说!”荣璋气急了,“你等着,明天朕就下旨,从此以后太极宫里不能用扇子!”
我定了定气息:“臣妾,臣妾要皇上答应臣妾,从现在开始,无论皇上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有关微微的坏事坏话,皇上都不要相信,你只要相信妾心与君同,不同心日身亦不在,好不好?”我热切地看着皇上,只盼着他点头,说他知道了。
可是等来等去,只看到荣璋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皇上笑什么?”我噘着嘴,“是臣妾说得太文绉绉皇上听不懂吗?那臣妾说得白话一些好了。”
我刚想张嘴翻译,已被荣璋趁机抢了扇子去,抓住我的脚踝将我拉倒,塞在了他的身下:“小家伙,这句话是那日朕同你说的,你一个字都不改就来对朕说,还说得白话一点?那你给朕白话一下,你这纱衣为什么没有扣子,这头发为什么绑得这么松散,还有……你为什么这么香甜……”
被荣璋温热的气息撩得头皮发麻,我扬起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不觉缠闹嬉笑间,忽听得我院子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好像谁蹚倒了墙根的花盆,散碎了一地的瓦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