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我们离着抵达长安不过半月路程。宫中,太后、皇后并六部皆派出官员,组成迎接队伍,已从长安出发,迎接御驾回銮。
这一日我与辛离离正在说话,忽然觉得腹中一阵抽搐,紧接而来的压迫感让我不由得叫出了声:“哎呀,好疼!”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车内包括我在内,皆是不曾有过生产经验的女孩儿们,我这忽然而来的疼痛,让我们顿时慌了手脚。
小舟忙推开车窗,好在三哥一直在我车边随行,听得我忽然腹痛,忙叫停了大队。
一时我被挪下车子,在临时搭建的凉帐里坐好,就有百里明月被传来为我诊治。
“娘娘这几日可有接触什么药物?”百里明月拧着眉,半日问我道。
我想了想:“并没有,都是百里先生给的安胎药罢了。”腹痛有些难耐,我头上冒出了汗珠。
百里明月快速自匣子里敛了几味药材,包好递给铁锚,嘱咐道:“不需要久煮,只需水沸端来即可。”
铁锚转头就要去。
“还有。”百里明月拉住铁锚胳膊,“药你亲自煮,一直别离开。”
铁锚听说,当下会意,点头而去。
“娘娘先吃了这个。”百里明月从他的百宝箱里拿了个盒子出来,里面盛着不多不少一个药丸,用金箔包着,看起来是十分金贵的东西,“这是秭归丸,本来预备娘娘生产时气血不足,救急用的,现在等不了了,娘娘即刻服下就是。”
我瞧着他严肃的样子,一时也有些紧张,忙接了药丸放在口中,就着小舟端来的温水,狠命送了两次,将硕大的药丸咕噜噜咽了下去,好不好没把自己噎死。
半盏茶的时间,只觉腹间压迫感渐缓,疼痛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贤妃这是怎么了?”荣璋一直坐在我的旁边,一言不发,只是握着我的手,如今见我慢慢轻松下来,忙问百里明月。
百里明月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慢慢抱拳道:“皇上不必着急,娘娘并无大碍。孕妇临近生产之期,都会有间歇疼痛之时,乃是子房收缩所致,只要注意休息便是。”
荣璋听说,紧锁的双眉才渐渐打开,又是瞧着我有些苍白的脸,一时又问药可熬好了。
“既是娘娘没事,要我说咱们也不必急着赶路,一来娘娘需要歇歇等着药,二来也快到了午膳的时间了,索性咱们就用了午膳再上路,也不急在这一时,皇上看可好?”泉姐姐是同着荣璋一起来的,此时关切地看着我,又向荣璋道。
“泉儿想得周到,就是这样吧。江大人通知镇国公吩咐下去,咱们暂时休息,午后再说起程事宜。”荣璋向我三哥道。
三哥应“是”,转身出了帐子。出帐子之前,一个不易察觉的眼锋扫过杭泉灵的方向。
我只作未见,靠在软枕上与荣璋握着手,也不看旁人。
一时,铁锚的药熬好端了进来。
泉姐姐见了,便伸手要去接,口中说着亲自喂我服药。
铁锚只一轻巧闪身,直将药送到了百里明月手中:“公主别接,您不知道,这药还需要请百里先生掺上些特殊的药引子才能服用。”
百里明月妥妥地将药接了过去,却一时有些愣住,瞧上去倒是有些不知道铁锚说的药引子是什么东西。
铁锚赠送了个眼神给他。
“哎……你这丫头,不是说好了,不用药引也使得吗?怎么这时还提这话?”百里明月极自然地端着药碗,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先生前些日子让铁锚背这些保胎的药方时不是说过,这个‘保子汤’若是有了药引子能够功效双倍的吗?”铁锚抿了抿嘴唇,理直气壮道。
“到底是什么药引子,还不快加进去,让娘娘服下,两个人还在那里说个不停!”荣璋嫌弃他俩话多,忙问道。
“啊,这个……说来……”百里明月还在支吾。
“说啊!”荣璋都要被气笑了,指着百里明月,“是不是要点什么朕的东西啊?”
他这一说,连带着百里明月并铁锚都露出了——哎呦我天!真是神了,皇上怎么猜到的表情。
“戏本子都是这么说的,为显诚意,以血为引,行了行了……拿刀来,拿来拿来。”荣璋说着一挥手,向刚刚钻回帐子里的三哥要刀。
三哥立时警觉,四下打量。
我猜他在打量皇上要对付谁,再没想到,皇上要对付的人是自己。
“啊!皇上,皇上且慢……这个,这个倒很是不必不必,皇上别急,不需要半碗之数,只需要一滴罢了。”百里明月看着荣璋拿刀在眼前比画,不知道他准备嘎自己哪里,忙出声阻拦,怕他情急之下一刀下去,血溅当场。
取了荣璋指尖一点血,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诚心,还是不舍得用银针将自己扎得太透,总是见红了却滴不下来,挤了半天,也还是一个小鼓血包盘踞在指尖上,不得不把手指浸在药汤里,末了还攉拢了一下。
我瞪着他,恶心死了!
他盯着我,你喝不喝?
没办法,我捏着鼻子喝了这碗莫名其妙的保子汤。
片刻之后,一直紧缩在一起,有点被吓着了的品盠终于动了动,又动了动,不满地踹了我的肚皮一脚,觉得这座“宫殿”无端晃动实在吓人。
“好了,好了,看着娘娘的气色都好起来了,这是没事了。”泉姐姐也紧张得可以,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又拉了荣璋的手,自百里明月那要了瓶药膏,挨着荣璋坐了,想给他的手指涂药。
“这止血药的气味浓重,贤妃娘娘还是要少嗅一些,若是用药,不若公主殿下陪着皇上到别处去可好?”百里明月抱拳道。
我不禁抬头瞧了瞧他……
“这点儿伤,不用涂药,已经好了。”荣璋瞧也没瞧泉姐姐手里的药瓶。
泉姐姐蘸取药膏的手停在了半空,瞧着荣璋拉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皇上,如今春天,正是万物蒸发的浮躁季节,一点小伤也是不容马虎呢。不若……就听大夫的,到外面去涂了药膏,一会用过午膳,这药气也就散干净了,皇上再来看娘娘岂不合适?”
荣璋还是有点不舍得。
我一笑,把手从他的手掌里拿了出来,推了推他。
无法,荣璋只得起身,边走边回顾地出了帐子。
风自帐帘涌入,带着午时蒸腾的花草香气……
我漱了漱口,抬头看着百里明月:“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有谁要害本宫和本宫的孩子?”
百里明月点了点头,再看我时,目光如炬:“确实,娘娘体内有轻微沾染麝香之气的征兆。好在所染甚微,加之娘娘龙胎月份已大,如今服了药,已无大碍了。”
“麝香?”我心中暗戳戳,似是回忆起了个什么细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