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宁行馆,寝室之内。

铁锚被我派去要一杯“金香露”。

因为辛离离刚刚痊愈,身上孱弱,连夜宴也被荣璋关照,可以不必支撑着参加,所以我们一回来,我就让小舟把今日宴席上得来的,一众使臣赠送的各种祈福玩意儿送了给辛才人去。

一时眼前没有了伺候的人,我自己围着大毛毯子坐在**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殿外一丝清冷飘入,混合着金香露和曼陀粉香气,越来越清晰。

自我有孕,五识皆敏,根据我的经验,基本在一射之地的轻微味道我已经可以察觉。

所以如此清晰可辨的气味,证明着已经有人来到了我的门前。

果然,随着一阵轻巧的开关房门声响,我听见一个略沉的鹿皮靴踏地之声,向着我的内室而来。

“谁啊?是谁来了?”我问道。

没人作响……

心中紧张,我左右环顾却不见一个能防身的东西!除了绣花软枕就是大毛披肩,这些东西当武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撩拨个谁呢!

且说我碎碎念念,慌慌张张间还没有做好准备,一双翻毛的鹿皮靴已迈进了我的寝阁内室。

“不说话我要喊了!”到了现在,我想我不用看见来人的脸,也知道是谁了。

行馆中人,如今除了西巡队伍带来的侍卫就是西域来朝见的使者,他们都不会穿这样的靴子,即便是带毛的,毛也在里面,不像大秦男子,热爱粗犷张扬之美。

只是我想戈壁风沙漫漫,不知那些翻出的毛里钻没钻进去半斤八两的砂子。

“贤妃娘娘不必惊慌,是我。”果然,施仁竺满面涨红地走了进来,笑意馋馋,竟回身关上了内室房门。

“莫西王?!”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强作镇定,起身裹紧毛氅,向着窗棂边上走去,靠在窗前的桌角上,让出了与施仁竺共处一室中最大的距离,“此时夜深,这里乃是皇上和本宫的寝室,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施仁竺没有回答,眼光落在我身上,避也不避,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上下滑动间将我一身的绫罗割断剥净。

我已经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已为人妻,就要为人母,我当然看得懂施仁竺眼神中传达的意思。

况且,我早在南晨寺和桂阳公主口中得知,大秦莫西王施仁竺与他的哥哥施仁策好色之名乃是家传,兄弟两个对异性的热爱可与戈壁上的禽兽比肩。

只是施仁策贵为君主,想要美丽的女子易如反掌,不需要大费周章,更不用偷鸡摸狗。

但是施仁竺就不同了,虽贵为大秦莫西王,但是这个君主的兄弟乃是庶出,并不得皇兄钟爱,更谈不上有多大的权势,只因长了一副说得过去的皮囊和一张还算会说话的嘴,便做起了出使各国的使者并些迎来送往的差事,是朝中一等的闲人。

闲了便要生事,听闻施仁竺常常流连烟花市井,打听何处有貌美女子,哪怕是良家女子又或者已为人妻母,也非要弄到手才罢,尝鲜尝够了便随意变卖,并不肯舍一两银子养在家中,是个十足十的浪**无耻之人。

如今,他深夜来此,自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娘娘不必惊慌,更不用觉得这是什么坏事,仁竺前来,不过就是想把咱俩刚刚在夜宴之上没有喝完的酒喝完罢了……过了今夜,娘娘走在路上,说不认得在下亦是无妨,就怕到时……娘娘会不舍得呢。不过,若是再寻我前来,娘娘可要小心一些,不要让你那皇帝丈夫知道才好。”施仁竺一笑,面露**色。

施仁竺出身宫廷,深谙凡是皇族皆最重声誉,一切腌臜丑事皆不允许暴露在世人面前,表面矜贵,内里苦楚的事情多了去了。

比如,曾经的桂阳公主肖荣瑜,虽说有她报复南晨寺对自己冷漠之意,故意与施仁竺眉来眼去,但是真正入港之时,以公主之尊定然反抗,可惜为时已晚,木且成舟。从此之后便如那鼠尾上的脓血,多少难受都要带着,不敢露出半点。

所以施仁竺敢在这个时间来寻我,固然色胆包天,定也是想故技重施,以为只要他所做之事涉及大周皇家颜面,受辱之人足够尊贵,做了也是白做,我定然不敢声张。

“王爷是不是喝多了?走错了房间?这里乃是大周皇帝的寝卧,还请王爷速速离开,免得皇上回来,瞧见王爷在此,多生不快。”我按捺着心中的火气,这个时候不能先发火,免得他狗急跳墙,真的动起手来。

据我所知,这位莫西王可并不是个草包,一身武艺实属高强。当初南晨寺发现他和荣瑜的奸情,血气上涌,必致死地而后快。可凭南晨寺出类拔萃的身手,竟也没有能要了他的性命,还让他连夜逃走,可见做贼的人手上心上都来得。

我现在“腰肥体壮”,笨得跟个鸭子一样,就算是有兵器在手也打不过的。

打不过怎么办?要不我喊吧!总有个把人能听到吧,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以我对荣璋的了解,他决计不会忍这种事情,说不定到时借题发挥,直接与大秦开战。

那我这位贤妃娘娘的贡献可就大了,直接把大周国君当成了前锋大将派上了战场。

若是打得赢,还能顺便抢回自己的“白月光”固然好,万一胶着了呢?万一输了呢?现在两国的实力是“麻杆打狼”,势均力敌,很难讲全力一战鹿死谁手。

那冲冠一怒为红颜,边疆安宁从此去……这样的结果,荣璋没什么事儿,但是我,显然就不太行了。

迅速想了一下可能面临的最坏情形,我的“贤惠懂事顾全大局”又达到了新高度,只能选择自己解决面前的问题。

“皇上?呵呵。”莫西王一笑,“你们的皇上正在喝着他心上人亲手酿造的金香露,念着他的‘曾经沧海’……哪里还想得起你贤妃娘娘?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还有那个楼兰的珠斯,看起来对你们那个小白脸皇帝十分钟情啊。人家一杯一杯饮,她就一杯一杯斟,正打得火热,说不好一会儿酒劲儿上来,直接拉进一边的林子里,倚树靠墙,就把事情办了。”

我叹了口气,这位仁兄不说书也是可惜了,这么有画面感的吗?

“王爷说什么?什么金香露,什么心上人?本宫听不大懂。”我手扶桌子,肃然问道。

“听闻贤妃娘娘乃是江国公之女,怎么会不认得当年送往大秦的西帐阏氏杭泉灵?”

果然。

我现在明白了刚才酒宴之上,荣璋闻到金香露,忽然脸色惨白所谓何来,原来是熟悉的味道……

“认识泉姐姐又怎么样?与皇上什么相干?原来莫西王还喜欢钻研些小道秘事,做无中生有。”我瞥了施仁竺一眼,不屑道。

“娘娘不必东拉西扯耽搁时间,本王知道你的侍女去取酒就要回来了,不过你以为一个小丫头就算回来,能阻挡本王的好事吗?不怕告诉你,她已经被我打晕,扔到草丛里去了,娘娘最好听话,不然……你侍女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我心中大惊!这个贼子不止色胆包天,竟还敢在此伤人!不知铁锚情形,我的担心到达了极点。

施仁竺说着向前走了几步,血红的眼睛喷薄出难以控住的欲望,像要冲过来把我生吃活剥了一般:“自今日见了你,本王就丢了魂魄,我实在不知道你那皇帝小儿想的什么杭泉灵?眼前这个鲜嫩嫩的丫头不香吗?抱在怀里一定软极了,销魂极了。本王可最会看女人,一眼便知道,你……好不好吃……”

施仁竺色令智昏,口中说着身形一跃而起,直向我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