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维均被免职而去,责令告老还乡的消息在晌午的时候传遍了整个太极宫。

我正在喝着一碗顺气的萝卜汤,汤洒在了我的罗裙上,烫伤了我的腿。

“娘娘,这是怎么了?”小舟忙不顾烫热接过我手里的汤碗,又替我掀起衣裙,隔开热汤淋漓。

“快扶娘娘去换件衣裳,奴婢去请太医。”铃铛说着就要跑走。

“铃铛回来,不用了。”我皱着眉,心绪烦乱。

曹大人的离开一定和上午太后的召见有关!——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不管因为什么,或者曹大人说了什么,这件事都是因为我想脱身而顾左右言它起的头,做的茧。

“给本宫换件衣裳,我要去东云阁。”我起身道。

“娘娘的腿红了这么一大片,要先用上药啊。”小舟急道。

“回来再说。”

东云阁离着鹿柴近。

我不等钱德阅通传,自己跑进去的时候,见到了来向皇上辞行的曹维均。

“曹大人。”我的脸色急切,就要跑到荣璋面前分说。

“贤妃娘娘九千九百九十九安。”曹大人笑道。

我一愣,这是什么问安方式?

曹维均摇了摇手,自认为幽默道:“少一安,就是稍一安啊。”

我呼了口气,都要丢了养老金了,还这么开心吗?

“曹大人,今日之事……”我想开门见山一下。

“臣知道,臣知道。贤妃娘娘不必多想,常姑姑去钦天监找老臣的时候,老臣正在前往慈安宫的路上,不然来得这么快?”曹维均笑道。

我想了想,好像是快了些。

“所以臣不是太后召见的,来慈安宫也就更谈不上是娘娘引的。臣作为钦天监主使,看到星象有异,无论吉凶,如实汇报是臣的本分,若是只报喜不报忧,那岂不是成了观星一族的耻辱,又是人浮于事的官蠹了,臣做不来做不来。”曹大人说着摇了摇手,一脸嫌弃的样子。

一旁,荣璋咳嗽了一声。

“皇上。”我想起来,进来以后还没和荣璋打过招呼,忙向着他伏了伏身。

“嗯,你跑来给曹大人说情啊?”荣璋没因为我的失礼不悦,反倒是笑着起身走过来,“那你好好劝劝,朕苦留不住啊。”

“皇上苦留?”我一时懵住,又马上反应了过来,高兴道,“皇上要留曹大人?”

“这么忠君爱国,耿直无我的臣子,朕有什么理由让他辞官回乡?”荣璋笑道。

“哎呀皇上皇上,臣,臣,臣……臣说了半日了,您不能因为贤妃娘娘一来,又变主意啊,君无戏言君无戏言!”曹大人摇着手,颇有一些多年拨动罗盘的熟练感。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是荣璋留了半天留不住,曹大人自己要走,可是为什么啊?

“曹大人,嗯……”我在想怎么问呢?

“娘娘若问天象,近日确是有凶兆异星侵入长安上空,但是娘娘放心,此星不过流萤之光,现下已然暗淡陨落,不足为惧。娘娘若问人心……还是那句话,老臣参不透,看不懂,所以皇上厚待怜悯老臣,老臣也自知无力在此位待下去了,这就请辞回乡,安度晚年了。”

曹大人说着再次抱拳,非常潇洒地向着我和荣璋挥手致意,然后扬长而去,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头来,向着荣璋道:“皇上,老臣刚才和您说的话,陛下可记得啊,抓紧抓紧,重要重要!”

曾经学里,听我们那些读书读巨了的老学究们讲一些奇书中的逸闻趣事,曾听过有书中记载,忘了哪朝哪代哪个乡间曾有人自称来自后世,知道许多人们不曾见过听过的事,我想曹大人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啊,行动做派全不似周围之人,神秘怪诞又豪放不羁……

若是这样,他现在急着回乡,是不是找到了什么金矿银库?回去挖宝了?

“皇上……”曹大人走后,我瞧着荣璋,半日不知道先问什么?好像好多话要说,又不知道哪个是头。

“没事儿。”荣璋笑着揽住我,“走了也好,荣瑜的性子你知道,万一哪天不高兴了,曹大人还是要遭殃,还不如走了。朕已经告诉吏部,银钱照发,回去乡里也一样能看星星的,哪里都有。”

“可是曹大人说的那个异星,和荣瑜有什么关系?公主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连着太后也不高兴了?他到底怎么说的?”我不能理解。

皇上摇了摇头:“就因为他不肯说,太后和公主怎么问他异星是什么,又是什么征兆?他都不肯,只一直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我忙问。

“异星异星,异星异星……”荣璋似乎也有点纳闷儿,想了几遍想不明白,“好了好了,反正也想不明白,好几天没好好看看你,朕都有点想你了。”

我白了皇帝一眼,这么不求甚解,真是有辱我们太学的名声。

“倒是你,听说今日受了委屈?”荣璋一笑,把我抱在怀里,看我的眉眼。

“呵呵……臣妾今日算是领教了,从前以为有我爹在,谁也不敢欺负我,现在我算发现了,拼爹我一样也有输的日子……”

荣璋乐不可支,捏着我的脸就向他唇边送。

“皇上。”门外钱德阅道,“李侍卫求见。”

四姐夫?

李昌平带着我大哥的家信来荣璋这里找我的时候,就将我娘今年的生辰宴席定位在了一场家宴之上。

我拿着信,看着我大哥——吾妹微微的称呼,觉得又亲切又有趣。又见他问我能不能出宫回家吃饭饭,就高兴地跳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行的?别说我了,我一品诰命在身的母亲做寿,荣璋亲去都不为过,去年太后还去了我家呢,同我娘说了半日的话,喝多了才回的宫。

所以在我向太后和皇上说起此事,非常懂事地告诉他们,如今公主病着,不敢劳烦太后和皇上,并委婉转达我爹的意思也是如此,只臣妾自己回家半日就可以的时候,两人连连赞国公和夫人体恤,并拿了大大的如意让我捧去给我娘祝寿。

家宴定在三日后。

那日我离了宫,由我可爱的三哥江江小同学接走的。

“你头上这个花钿不好看。”江江坐在我旁边,由着我靠在他肩上起腻,伸手从我头上把荣瑜送给我的花钿拿了下来。

“哎呀,没事的,人家是公主,好多年没回来了,给我个下马威正常的,何况我差点害得她病重。”

江江最近又帅了,分明冷劲的眉眼,一身慵懒贵气的姿态,真是迷人又不自知,尤其是在他不屑一件事的时候,怎么这么好看呢……

“是你吗?那些螃蟹是你送的?”江江斜着眼睛看我。

斜着眼睛都这么好看。

“啊……是我啊。”

“你打住?!骗我?你什么时候骗得过去?还送螃蟹?有螃蟹你自己够吃吗?”三哥把手上的花钿扔进了废纸桶里。

“哎呀呀呀,你这是要害死我啊。”我忙捡出来。

“离着开席的时间还早,跟我去见一个人。”江江摸了摸我的头,“那破玩意儿别戴了啊,看着堵心,能配上我的妹妹吗?”

我一笑点头,搂着我三哥的胳膊不放开,我气死那一众长安名媛们,这么帅的江家三少,你们都别来沾边……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