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靠在荣璋的怀里,头上的疼痛让一夜没睡的我想不清醒都难。我现在觉得对于收服百夷,荣璋是有周密计划的,并不像我最初认为的是走一步看一步,顺势而为那么简单。

只是这其中有一个部分是他始料未及的,就是我好像在不断地受伤。这让我想起了离开长安时,离开太极宫时,钦天监主使的那个推断,紫微星南端的暗淡真的是荣璋有危险吗?至今为止,我觉得好像更危险的那个是我才对。

“皇上是早有察觉吗?这些兵马是什么时候埋伏在山上的?”我的头疼,想分分神,靠在荣璋怀里和他说话。

荣璋摸了摸我的脸:“察不察觉有什么用?准不准备也没用,你还是受伤了。”

“一点意外嘛,事情太顺利了就不难得了,有点意外才精彩。”我笑道,“就是好疼啊……”我又疼哭了,因为马车颠簸,我一面的头皮撞到了荣璋肩上,疼得嘶嘶吸凉气。

荣璋恼怒不已,推开车窗就要把赶车的侍从拉下去打上三十鞭子,忙被我拦住:“深夜赶路难免的,皇上干嘛呀?让人家笑话。”

“朕帮你涂药。”荣璋拿出刚才柳执事给的药粉,就要再向我头上撒。

“不要不要,已经很厚了,再涂都要黏住了。”我用手虚护住头顶,给它点儿心理暗示,让它想开点,不要折磨我。

“那个高阳!朕要降罪!”荣璋恨道。

“对!就是要惩罚他!让他去背锅!去扫马棚!背着锅扫马棚!哎呦……疼死我了。”我抹了抹眼泪,靠在荣璋怀里,噘着嘴道。

荣璋被我逗笑了,心疼地抱紧我的肩膀:“对不起微微,总是让你受伤,从今天开始,你就一直待在行馆,好好养伤,好好休息,哪里也别去,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让昌平给你买来,直到咱们回长安,都哪里也别去。”

不回答他,我现在这个倒霉样子,想去哪儿也去不成了。

因为我的伤,车夫已十二分地放慢了行进速度,身后能听到大批的守卫跟随着我们,在两侧护佑。

“你是怎么发现横丽有异常的?”我问荣璋。

荣璋摇了摇头:“没发现。”

“啊?”我不解,“那你没吃馄饨……”

“不好吃。”荣璋道,“竹子的气息闻起来清新,入汤水朕不喜欢,太苦了。”

“啊?就因为这个?”我惊异道,“那不对啊,你昏过去了啊。”

荣璋举起右手在我面前:“是因为这个,这个碧玉扳指是咱们来百夷之前,皇后给朕的,说是杭家祖传之物,有鉴毒的奇异效果,凡是有毒物靠近,它就会微微变了颜色。朕吃下馄饨的时候,这个戒指中间有一点清淡的黄色显现出来。”

“哇哦~~~”我感叹道,拿了他的手,在昏暗之中想努力看清楚。

从前荣璋是没有这个扳指的,准确说他什么配饰也不喜欢,帝王常配的虎睛、金砂乃至碧玉、菩提,荣璋都不喜欢,嫌拿在手里麻烦,这个扳指确实是这次来百夷才戴在手上的。

“真是要多谢皇后娘娘了,远在千里之外,心意却常伴皇上左右,还救了咱们。”我笑道。

“这么厉害啊?”荣璋也笑了,“那朕回去可要好好谢谢皇后。”

“就是。”我直起身子,离开荣璋的怀抱,“是要好好谢谢,最好再谢出个小皇子来,这样盈盈也不闷,我们也都不会天天被太后娘娘盯着给你生孩子了。”

听出我微微的醋意,荣璋笑着把我揽回怀中,躲着我乱糟糟的头发,亲我的额头:“微微……其实朕一直想告诉你……那天,那天是朕喝多了,其实朕和皇后都不是有心的,她来给朕送吃的,我以为是泉儿来了。”

“这样的事情干什么要和我说?我才不管!贤妃娘娘现在头疼。”闭上眼睛不理他,我听见荣璋轻轻的笑声。

“皇上,探子回说,龙番残部已逃出恩加,淮织和黎红杉的守军已经做好准备,但就像皇上预料的,他们不敢往东南去,已经向西南方向绕山地去往乌楞和葛瑶两部了。赵大人的人马追了过去,天一亮,这两部氏族便是大周囊中之物!”李伯伯笑着理了理胡子,“他们若是聪明一些快一些,会在明日黄昏时到达中山城外,若是山路难行,他们想依托所经部族节节迎击,那……”李伯伯呵呵了两声。

“会怎样?”我问道。

“那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了!而且跑着跑着,就把所经之处都跑成大周的地界儿了!”李伯伯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现在明白了,这根本不是放了龙番,是要利用龙番一路逃亡,大周军队一路追踪的机会,收服沿线百夷各族,不收留龙番的,自然而然会与他反目,归顺大周是自保唯一的方法。收留龙番的,便成了大周之敌,武力收复不过弹指之间!

“他们若是慢一些,也能在黄昏的时候到达刘阿索的诸葛氏了,诸葛氏与赤地同气连枝,如果不出意料,龙番以此地为据对抗赵大人,是目前看最有可能的!”李大人道。

“李伯伯。”我扶着车窗道。

“老臣在。”李大人靠得更近些,“娘娘可好些了?”

“不妨事了,李伯伯,我想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在山上预备下咱们大周伏兵的?敢是神了,好像天降一般,我跳下悬崖之前,那山顶上还都是龙番的人,等我上来的时候,满坑满谷都是咱们大周的将士了,李伯伯是怎么做到的?这要是说给我爹听,他老人家会生气的,怎么能有人这么用兵如神?比他还强。”

我这一问把李大人问得“呵呵呵呵”地笑了出来:“哪里是你李伯伯啊?明明是皇上,侄女儿你的郎君啊,入夜以后你就没听见窸窸窣窣兵士上山的声音吗?”

说实话,我还真没听见,我只顾着跟肖荣璋“战斗”了,还差点战败成了他的战利品!

“淮织安和氏的陈族长,在妩叶河畔忽然提出请皇上到恩加议事,这既不合情也不合礼数……”李伯伯说道,“他以为之前领着村民到行馆送些东西,又假意殷切归周,就能遮掩他与路尺岩狼狈为奸之事了吗?”

哦~~~我心里叹到,这么早他们就察觉了啊。

“当初龙番派路尺岩驻扎淮织城,若是当地氏族有所反抗,路尺岩哪里能这么轻易就在淮织这样的重镇扎根下来?还如此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李伯伯继续说道,“况且皇上初来淮织,他陈族长不声不响,不来拜见,等到路尺岩势败,才急急忙忙地出现,这样的事情骗得过谁,也不能骗了咱们皇上啊。所以,陈族长一提出要来恩加,皇上就派老臣提前做了准备,赵大人的兵士多年在百夷周边驻扎,想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哪个山头,闭着眼也能行的!”李伯伯说罢又笑。

我笑着瞧了瞧荣璋,他点头示意自己就是这么厉害。

“那你们用的什么暗号?这么黑漆漆的夜里,四下都是龙番的人,就算点起火光,也会融在众多火把中啊……埋伏在山上的人,怎么会这么快来了?”我好奇道。

“娘娘看看这个。”李伯伯笑着,自车窗递进来一个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