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莫名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宫崎耀司的冷静自持在市丸银的厚脸皮里变得越来越容易破功。甚至在某一些帝国和双龙会的下属看来,那个笑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狐狸的银发青年,就是他们的黑龙的情人。蓝堂英对市丸银一向不假辞色,不过说起来,蓝堂英无论如何也不是市丸银的对手。市丸银非常热衷于逗弄这个可爱的吸血鬼少年,而怒火冲天的蓝堂英经常让宫崎耀司灰头土脸。

宫崎耀司完全无能为力——市丸银完全没有伤害蓝堂英的意思,甚至面对蓝堂英的暴怒,市丸银一向采取的态度都是退避。宫崎耀司曾经试图帮助蓝堂英收拾一下市丸银,但是狡猾的市丸银却完全没让宫崎耀司找到机会。面对蓝堂英,市丸银只是使用言语挑拨一二,从来都不会动手,甚至连灵压都不会放出来。这让宫崎耀司完全找不到理由去干涉——蓝堂英也不喜欢宫崎耀司对他的过度保护。

然后,是伊藤忍的孩子和宫崎耀司的孩子的出生。

两个小孩都是男孩,这对于宫崎政一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虽然母系方面并不拥有高贵的血统,但是宫崎政一已经足够满足。这是他的血脉,这是宫崎一族的延续。甚至宫崎耀司本人,也对自家孩子的出生报以了非常大的期望。作为从小接受传统教育的宫崎耀司来说,绵延子嗣,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个孩子的命名权被交给了宫崎政一。

而伊藤忍的儿子,被伊藤龙之介命名为伊藤广季。

伊藤广季……宫崎耀司笑起来,无视了宫崎政一莫名其妙的眼神,笑得几乎断气。

伊藤忍的儿子,烈火青春里,像他的父亲追寻展令扬一样无望地追寻着展令扬的儿子的伊藤广季!被所有人都认为是一个美好的延续的伊藤广季!

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不是吗?

伊藤龙之介试图得到伊藤广季的教育权,但是宫崎政一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虽然伊藤龙之介的确是宫崎政一曾经最重要的人,但是宫崎政一还不至于到不分轻重的地步。

宫崎政一接下了教导帝国和双龙会下一代继承人的重担。

宫崎耀司心中愧疚,却无话可说——他的生活比起黑道来说也仍然太过惊涛骇浪,虽然境界更高,却绝对不是适合小孩子接触的东西。而他的父亲,那个一生从未露出锋芒的老人,仍然厚重如山。哪怕如今的宫崎耀司已经能够遨游万里,但是在他的眼中,宫崎政一才是他最重要的后盾。

而看着宫崎政一已然苍老的面庞,宫崎耀司俯身下去,突然为自己留下了一条血脉而高兴。这也许对自己的孩子不公平,也许对蓝堂英不公平,甚至也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天理人情,但是如今看着宫崎政一注视婴儿的表情之后,一切都已经值得了。

海神的神格宫崎耀司掌握得很好,他的斩魄刀本身就是水系,宫崎耀司天生就对水有相当的天赋。所以,现在的宫崎耀司虽然仍然行动谨慎,却也不至于不敢轻易离开日本。掌握神格,是需要足够时间的事情。而宫崎耀司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

而相应的,东邦的耐心也让宫崎耀司很是诧异——他们居然在日本建立了一个异人馆!就在东京,就在黑龙落附近!

宫崎政一一度以为东邦是为了伊藤忍,非常严肃地部署了足够的力量用来监视东邦众人,但是很显然这一次,宫崎政一想得太多了,然后问题就来了——如果不是为了伊藤忍,在日本这个地方,还有什么是值得东邦常驻此处的?答案很明显,是宫崎耀司。

展令扬说:“我们在等你对希瑞的交代。”

宫崎耀司相信了这个理由。

所以,在配合玖兰枢的行动里,宫崎耀司带着东邦众人来到了黑主学院。

白鹭更的死亡非常轻易——拥有了绯樱闲的力量的始祖玖兰枢,并不把白鹭更的力量放在眼里,被压榨出身为纯血种最后的价值的白鹭更甚至连血液都被玖兰枢吸食殆尽。

嘴角带着猩红血液的玖兰枢没有吓到东邦。而如今的蓝堂英,也对所谓“杀死纯血之君的大罪”再也不会顾忌。宫崎耀司或者玖兰枢,对于蓝堂英来说,比所谓吸血鬼世界的法律要高太多了。

白鹭更化作光点慢慢消失,而东邦几人抱成一团,眼泪却没有让任何人看见。

展令扬走过来:“耀司,事情已经完结,来一次异人馆吧,算是告别晚会。”

宫崎耀司断然拒绝:“没有这个必要。”

展令扬苦笑:“我知道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好感,但是……算我请求你。”

宫崎耀司对展令扬的请求毫无兴趣,“请求”什么的,也许对展令扬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让步,但是宫崎耀司不是展令扬的谁,展令扬的“请求”或者其他,对宫崎耀司来说毫无意义。

但是莫名其妙的,宫崎耀司还是答允了:“我知道了,我会去。”

晚上的东京“异人馆”非常安静,虽然是以晚会之名邀请宫崎耀司前来,但是很显然,所有人都不会有真的开一场party的心思,东邦已经缺失了重要的一部分,而宫崎耀司也失去了名为曲希瑞的爱人。东邦与宫崎耀司之间的纠葛很多,但是如今余下来的,也只有曲希瑞。

东邦向宫崎耀司讲述了很多关于曲希瑞的事,而宫崎耀司听得无比认真。

他想要了解曲希瑞,不是在他面前那个小心翼翼的总是害怕失去的曲希瑞,也不是那个心存愧疚连一丝神采都不敢展露的曲希瑞,宫崎耀司了解的,是那个以“神医”之名横行欧洲,无所畏惧的曲希瑞。宫崎耀司觉得,曲希瑞与他之间的纠葛,已经不再是所谓爱情或者是愧疚那么简单,但是这样复杂的情感,已经足以支持他们在一起。虽然如今,已经太晚了。

告别的时候,宫崎耀司和东邦众人都很平和。

一直到最后,南宫烈都没有说出他对宫崎耀司的种种隐秘情感,展令扬也没有问出他原本想问的关于纽约并肩一战的事情。

宫崎耀司以为这就是了结——没有了曲希瑞作为桥梁,伊藤忍也已经被囚禁,东邦没有与宫崎耀司为敌的意思,而宫崎耀司更是懒得理会东邦的存在,但是事情没有结束。在这个告别晚会结束的那天夜里,伊藤忍那里出事了。是伊藤龙之介。

失去了一切,伊藤龙之介自然不会甘心,而让宫崎政一和宫崎耀司父子都想不到的是,当初那个杀伐决断,宁愿舍弃丈夫也要保护女儿的伊藤夫人、伊集院宁子,竟然会重新与伊藤龙之介取得联系,为他所用。这个女人违背了她当初的决定,将自己的所有力量重新交给了伊藤龙之介。哪怕为此,她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回头的机会,哪怕为此,她的三个女儿会重新面临被自己父亲作为礼物而联姻的结局。

这个女人爱她的女儿胜过她自己,但是当她真的决定保护女儿之后,却在看到自己深爱的丈夫的结局之后,后悔了。这个容易念旧情的女人,还是优柔寡断了。

为了阻止伊藤龙之介的离开,织田靖彦受了重伤——他虽然的确是日本忍者世界的第一强者,但是考虑到宫崎政一的心情,他只能抵挡不能还手,甚至好要小心不要让伊藤龙之介收到致命的重伤,自然而然地落了下风。

宫崎政一说:“这才是龙之介。”

这才是真正的伊藤龙之介,桀骜不驯,从来不会屈服于强者也从来不会怜悯弱者的伊藤龙之介。如果不是期望着能够有一天重新站在顶端,恐怕像是伊藤龙之介这样性格的人,早在当初沦为阶下囚的第一时间,就会果断自裁吧!而果然,经过了几乎两年时间的隐忍,伊藤龙之介重新站了起来。

宫崎耀司站在宫崎政一的身边,一语不发。

倒是宫崎政一笑起来:“耀司,你有能力找到龙之介,对吗?”

“是的,父亲大人。”宫崎耀司没有隐瞒的意思。

“那么,带我去找他。”宫崎政一的笑意渐渐扩大,带着一种让宫崎耀司无法理解的兴奋之情。

最后,宫崎政一和宫崎耀司父子在白龙落附近的一个民居里找到了伊藤龙之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必然是伊藤龙之介的想法,何况,东京是双龙会宫崎父子势力最强大的地方没错,可是他伊藤龙之介在这个地方的势力,却也不会丝毫弱于他人!

“你们的行动倒是很快。”见到宫崎政一微笑着进门,伊藤龙之介几乎苦笑,短短两年时间,意气风发的伊藤龙之介连头发都已经开始花白。

“我们是搭档,龙之介,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宫崎政一态度平和。

“所以这个世上也只有你,才能够给我致命一击。”伊藤龙之介仰起头,高傲依旧。

倒是宫崎政一退了一步——在已经得到胜利的如今,已经没有必要在口舌上与伊藤龙之介争执,情势高下,此时立目可见:“是我的错,龙之介。”

一语既出,伊藤龙之介猛地侧过头去——他没有想到,宫崎政一对待他的态度,竟然一如既往,一如那个曾经永远微笑着站在他身后半步,让他永远没有后顾之忧敢于翱翔天地之间的白龙。世事弄人,事到如今,伊藤龙之介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一种陌生的酸涩感情袭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良久,还是宫崎政一重新挑起话头:“回来吧,龙之介,新的黑龙和白龙还需要我们这样的老人来培养……我们是搭档,最好的搭档。”

伊藤龙之介几乎反驳,最好的搭档?谁和谁是最好的搭档?最好的搭档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见面如同仇寇吗?但是他却的的确确无从反驳,伊藤龙之介和宫崎政一,的确是全世界最好的搭档。在双龙会和帝国最为艰难的时期开始,伊藤龙之介和宫崎政一在最为险恶的环境里从来都没有相互背叛,在直面子弹的时候,他们甚至争抢着为对方挡下致命的攻击,从来不会考虑自己是否也会丧命。黑龙白龙,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伊藤龙之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可是你一生基业,不能不传给后人,”宫崎政一温和地注视着伊藤龙之介,“我们都太老了,世界是年轻人的世界,我们需要继承人。所以回来吧,龙之介,我们都是退休的人了,我们一起培养下一代的白龙黑龙,如果有什么未了的争端,都留给下一代吧,好不好?”

伊藤龙之介动心了,他知道宫崎政一说的没错,但是最终,他还是拒绝了。

伊藤龙之介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如同丧家之犬的情况下,被怜悯而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耀司大人的孩子叫做什么名字,借用一下宫崎骏吧……反正听起来挺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