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也很是尴尬,他招谁惹谁了,要受这样的惊吓,枉他平日里还给景遇喝了那么多的酒。

裴青瞪了景遇一眼,向黎颂道,“陛下恕罪,容臣先行整理一下衣冠。”

黎颂摆摆手让他快去,自己和景遇则到外面等他。

这么一打岔,黎颂把自己刚才准备好的语言全忘了,他坐在树下的小椅子上,看着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心里更加憋闷的慌,有些焦灼地问景遇,“摄政王,你说太傅这么向往田园他会帮我吗?”

“当然,”景遇肯定道,他伸手在裴青遗留下的棋盘上放在棋子,“且不说陛下您下令他不能违抗,您亲自过来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再说了裴青现在这样也是无奈,他心中舍不下这百姓。”

黎颂看着景遇自己和自己下棋,不多时原本险象环生的黑子就已经寻到了一线生机。

可能是想着皇帝在自己院子里,裴青自己也不敢让人多等,几下收拾好自己就连忙出来了。

“参见陛下。”

“太傅不必多礼,”黎颂开门见山道,“朕今日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景遇在旁边开口淡淡地道,“如果你勤快一点上朝,陛下也不用专门跑出来找你了。”

这话一说完裴青当即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想去管一旁惹人烦的摄政王,“还行陛下细说。”

“岁安县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县令知情不报,直至流民到了京中朕才知晓一二,现在京中全是岁安县过来的流民,朕想请太傅帮朕安置流民,”黎颂说着站起来对裴青行了个弟子礼,“朕知道太傅向往田园,但是现在大俞有难,朕无所依托,还请太傅帮朕。”

裴青看着景遇投过来的半带威胁的眼神,心有戚戚,连忙道,“陛下客气了,为陛下解忧是臣分内之事。”

裴青看样子倒是挺好说话的,而且言语之间也确实是惦记着百姓江山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朝中几乎是个隐形人。

既然事情已经确定了下来,黎颂就想要回宫去快点下旨,裴青自然也不多留人,送了他们几壶自己酿的酒,就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

“太傅明明挂念着百姓,为什么他却天天告假在家连早朝也不参加了?”黎颂见着走远了,便问着景遇。

景遇问他,“陛下还记得杨林杨大人吗?”

“记得。”

这位杨大人大概是六十来岁,一头白发,为人刚正不阿,是朝中难得的清廉一派,杨大人美名远扬,百姓听了都忍不住夸赞上两句。

直到杨林贪污受贿被人捅了出来,而且证人证据确凿。

当时正是黎颂这个新帝登基一年,他急需要树立威望,正好杨林的案子一出来,在太后等人的怂恿之下,他立马就把杨林下了大狱,最后贬了他职,让他永不得回京。

那个时候摄政王正好在边关平复叛乱,等他回了京城早已无力回天。

这件事也是摄政王和小皇帝关系转恶的一个重要节点。

黎颂讪讪地笑了笑,“怎么了吗?”

现在当着景遇的面被他揭自己的老底怎么看怎么尴尬。

景遇看了他一眼,把他脸上的尴尬瞧了个分明,道,“先帝病危之时,曾经交代了杨大人和裴青一些事情,具体事项我不清楚,但是我猜测多半和新政有关。而先帝才过世一年有余,杨大人便被人用这样的办法拉下了台,裴青多半是猜到了背后的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但是杨大人已经不在京中了,要是他也走了,那就没有人向着陛下您了。”

黎颂怔了怔,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

“所以他装出一副无心朝政的模样,来迷惑背后的人,同时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宫门,景遇惦记着他走了这么久的路,怕他受不了,便让人把王府的马车开了

出来,这时他们坐在马车上,朝皇宫深处驶去。宫门口的侍卫还是和出来时一样,毫无准则,一见着是摄政王府的马车,连检查都没检查,直接放人通行了。

“朕之前是不是很差劲啊?”黎颂有点沮丧地问,他是真的觉得之前那个皇帝干的太差了,忠臣奸臣分不清,现在给了搞了这么大一个篓子出来。

景遇沉默了一会,道,“陛下当时只是被人蒙蔽了心神。”

黎颂可怜巴巴地看向他,“朕向摄政王保证以后一定做昏了头的事。”

景遇笑了笑,黎颂虽然没少看见他笑,但是在马车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这么近距离的美颜暴击还是让他晃了晃神。

“王爷真好看。”

一不留神黎颂就把自己的内心话说了出来,然后看就看着景遇色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黎颂,“……”

咦,他以为这个人会生气来着,这算是什么反应,害羞了吗?

073在他脑海报道,“好感度15%。”

“呃……”黎颂反映了一下,刚想打个补丁,就听景遇道,“陛下才是英俊过人。”

这是商业互吹吗?

黎颂看着他还有心来吹捧自己,心想刚才那么夸他一下竟然没有把他羞的说不出话来,也算是长进了。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但是王爷在朕心中可是最好看的,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来比王爷还好看的人了。”

黎颂看着景遇刚刚消下去的耳朵又红了起来,得逞地笑了笑,率先跳下了马车。

景遇坐在车里心想,他真的这么想吗?他真的觉得我……他紧了紧手,连忙制止住自己的思绪,跟着下了马车。

黎颂回寝宫换了衣服正好到了午膳时间,他和景遇吃过午饭,那人不知又从什么地方端出一碗黑漆漆的中药,黎颂捏着鼻子一口喝了下去然后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颗糖。

之后两人去了御书房,早上皇帝偷跑出去的后果就是桌上堆积了大量的奏折要处理,景遇惯常给他讲了一个时辰的书,事后黎颂吐槽道,“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太傅应该做的。”

“既然这样那臣也算是陛下的老师了。”景遇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笑着说道。

黎颂眼珠子转了转,笑吟吟地看向景遇,叫道,“老师,你帮我看一下这份折子应该怎么批啊?”

景遇被叫的心肝一颤,呆愣愣地接过折子就在上面批复着,而后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轻咳了一声,道,“陛下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这样叫。”

行嘞,黎颂憋着笑看着他隐匿在黑发中的发着红的耳朵心里道,死闷骚。

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没一会黎颂看到了镇国公府的请安折,他看了一眼,心里却想着岁安县的县令马仁。

这个马仁知情不报,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不处置他,那真是难平众怒,但是如果要处置这个人,那就必定要得罪镇国公府。

黎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最讨厌这种收拾了小的,然后老的又来找麻烦。

对了,还有户部胡尚书一家子,胡澄贪了这么多银子,他还真不信胡尚书不知情,胡澄有这么大的胆子干这事,多半是想着出了事上头有自己老爹兜着。

黎颂望着面前的奏折发了会呆,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推行新政的时机!

接连出了这么两起事件都是因为当朝官员直接推选自己家族里的人入官,既然这样全是没有好处,还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影响,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推波助澜的废除这样的选官制度了?

黎颂越想越激动,忍不住和景遇说了自己的想法。

景遇赞许地点了点头,问道,“那陛下首先要怎么处置马仁呢?”

黎颂,“……”

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结果想了半天他还真是理论上的天才,实践中的傻子。

“现在陛下只是下了旨安置流民,”景遇见他说不出来便提点他道,“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陛下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缘由,明天早朝的时候陛下只需要提一下觉得流民有碍市容这才安置他们的,那么镇国公府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黎颂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景遇笑了笑,“毕竟已经在天子脚下了,不做些什么怎么说得过去呢。到时候找一些人去煽动流民,说是他们的县令现在正在镇国公府里吃好喝好,陛下觉得他们会怎样?”

估计会去镇国公府闹事吧。

“那如果镇国公找朕求情呢?”黎颂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上了岁数的人,他们通常会摆出长辈的姿态,拿自己的功劳苦劳说事。

“不必理会就是了。”景遇淡淡地说。

黎颂心想,说的倒是轻松,万一他跪在外面说我不放过他儿子他就不起来怎么办。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黎颂心态极好的放过了这个问题。

他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帮他处理着公务的景遇,觉得他星眉剑目的怎么看怎么好看,忽地又想起了胡澄的案子。

“胡澄的找到证据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