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均王便收到了京中密函,走来与景辞商议,“京中似乎有点不大寻常,我需回去瞧瞧。”
景辞微微皱眉,“宫里出事了?”
均王摇头道:“未必有事,只是听闻父皇这两日病情加重,一直在建章宫休养,原夫人也在宫中相陪,但始终没有露面。或许也是因为父皇生病的缘故,三皇兄也未去莱州赴任。京中有些人事调动,倒也算不得出奇。可我想着还是不大放心,打算这就回京瞧瞧父皇病得怎样了。”
他迟疑了下,黑黑的眼睛看向景辞,“如果真是父皇生病,还盼端侯尽快入宫见驾。毕竟……都是一家人。”
景辞正命人将做好的饭菜摆在桌上,闻言眸光暗了暗,低低道:“哦!”
均王欢喜,又觉饭菜香味传入鼻际,由不得坐到桌边,笑道:“端侯手艺难得,待我蹭完这顿饭再回宫吧!”
诸人也各自落坐吃饭时,阿原记挂着这几日母亲竟不曾有信来,便问均王:“皇上没露面,我母亲也一直在宫里没回去吗?”
均王道:“是,听闻长乐求见,父皇都拒了。”
景辞正举筷夹菜,闻言顿住,“连长乐都不见?若是病了,更该让公主在旁侍奉吧?”
均王道:“或许父皇病中一时烦躁,不想见她?但听闻见了三哥,也是……有些奇怪。”
他皱眉,沉吟道:“不过如今守卫皇宫的是跟随父皇多年的龙虎军,骁勇善战,忠心耿耿,便是有心人想在皇宫生事,大约也没那么容易。”
慕北湮正快活地啃着鸡腿,闻言猛地顿住,含着鸡肉失声叫道: “龙虎军!韩勍!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均王诧异,“韩勍怎么了?”
慕北湮脸色有些发白,叫道:“乔贵嫔宫里那个小太监遇害时,勤姑曾亲眼看到左龙虎军统领韩勍出现在揽月湖,几乎可以肯定,是他杀了小印子和瑟瑟。我们一直疑心是这俩宫人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才被皇上灭口……可前儿在建章宫,林贤妃又说小印子和瑟瑟是因为知道了郢王和乔贵嫔的秘密才被灭口……我当时听得不对劲,正想说时,听闻阿原出狱后夺马而去,赶紧追她来着,也就忘了这回事了……”
阿原手心也捏出了汗意,“姜探当日也曾秘密与韩勍相见……原猜着可能是二人私交,未曾往深处想。还有,引我们去长公主住处试图嫁祸给我们的,不也是韩勍部属吗?”
均王失声道:“也就是说,韩勍处处与三哥为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叫旁人起疑?他……他忠心的根本不是父皇,而是三哥?”
景辞慢慢地站起身来,脸色已极不好看,“均王殿下,我随你一起回京。少带几个人,轻装回京即可。北湮,你在这里陪护阿原,等我们给你传来确切消息后再作打算吧!”
慕北湮忙道:“放心……看来真得辛苦端侯了!等阿原恢复得差不多,我会相机行事,指不定就带她去找你们了!”
景辞低眸看向阿原,“我不在身边时,你……你们要保重。”
阿原淡淡瞥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屋子。
慕北湮便瞪向景辞,“你多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她会死吗?还是一心想死,连好听的都不想说了?”
景辞皱眉,“你这张嘴,还能更毒些吗?”
慕北湮道:“彼此彼此!但你对女人嘴也这样毒,当初是怎么把人家姑娘骗到手的?”
景辞便不答,快步走了出去。
院中已有夜晚的习习凉意,挂着累累花朵的紫薇在月下柔软地舒展着,淡淡的花叶气息随风流淌。
又或许,是因为紫薇花下那个清丽绝俗的身影,才使这夏夜格外妖娆。
明月清明澄澈,映出伊人容颜。
眉若远山翠,目似秋波横,分明还是熟识得不能再熟识的眠晚。
但她眼底绝无从前那等如履薄冰般的谨小慎微,身姿也似颀长高挑了些,从容立于素月流辉下,更觉神姿高彻,清灵旷达,整个人都似散着明月般的光华。
撇开旁人加诸她的诸多不公目光后,她不仅清丽无双,更添了深婉风流无限,真真正正的绝色倾城。
见景辞走来,她仰着下颔看着他,眉眼间有一丝不逊的笑意,“你来了!”
眼见分离在即,前程难测,终究没法回避了。分也好,合也好,他们间总得有个抉择。
景辞低眸瞧她,然后轻轻一叹,唤道:“眠晚!”
阿原笑了笑,“这世上已经没有眠晚了!或者说,这世上,从没存在过眠晚。那只是我的一个梦,也许……也是你的一个梦。你可以考虑继续留连在那个梦境里,但我的梦已醒了,谁也别想再拉我继续那个梦。”
景辞静默,然后问道:“于你,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