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已被磨得油亮,柄上发乌的“破尘”二字便格外清晰;萧潇握住剑柄只一抖,剑身明晃晃若一痕秋水在阳光在**漾,分明就是往年他曾用过的那把,亮得灼眼。
他的手颤抖起来。
这时,只闻旁边轻微的“噗”的一声,一个人影倒下,然后便是左言希失声高喊道:“阿辞!阿辞!”
景辞跌倒于山石间,淡白的唇咬了又咬,终究没能忍住,大口鲜红的血咳出,正落于那片干涸的血迹上,迅速被滚烫的山石吸入。
慕北湮宛如做梦般地看着破尘剑,看着倒在地上的景辞,却觉眼前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晰,忙抬手将眼睛一抹,竟抹了满手的水迹,才晓得早已爬了满脸的泪。
萧潇有些茫然把手里的破尘剑晃了下,干涸着嗓子道:“其实……只是……只是剑而已,对不对?”
景辞的手指几乎掐进岩石,用力吞下左言希送到唇边的药丸,吃力地喘了口气,喉咙间似被什么拉直了似的,嗓音便说不出的怪异,“嗯,只是她剑而已……她……她必定不会有事。我知道的,她不会有事……”
均王擦着额上的汗,将这荒坡来回打量了数遍,忽道:“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伴在他身畔的禁卫军副统领皇甫麟提醒道:“均王殿下,你忘了?前年皇上劝谕桑农,曾带诸皇子和几名大臣来过此地,还曾在后面那边竹林里歇过脚。”
均王失声道:“对,我想起来了……那边竹林里有位隐士,据说和三哥颇要好,当时我还进去讨过茶。”
话未了,慕北湮已冲了过去。
景辞凝了凝神,扶着萧潇亦奔过去。
而左言希不知什么时候已冲到了最前面。
坡后果然另有一番风光。
竹叶萧萧,清风习习,暑气为之一散,连蝉噪声都似被阻隔在另一方空间。
三椽木屋隐于竹林深处,一弯细细的溪水从屋边绕过。沿溪的地面和山石上,竟自在地爬了一层青苔。瞧来此处的确是乡野间上好的隐居之所。
左言希立于门前迟疑时,慕北湮已径冲上前,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正待奔进去时,已听得门棂上一枚铃铛丁当作响,清脆地招摇于竹林间。
萧潇在后急呼道:“小贺王爷,小心有毒蛇或毒气!”
此处看着世外桃源般幽静,可他们尚记得说书人死于毒蛇之口,而丁曹亦是探过姜探在慈心寺的居所后发狂而死。于他们而言,这姜探的确是个比蛇蝎更可怕的人物。
慕北湮虽焦灼难安,被萧潇一提醒,举目看时,眼前正屋内有桌椅陈设,却空无一人。前方供桌上燃着线香,烟气正袅袅拂动。他忙一手横剑于胸,一手掩住口鼻,到两侧房中查看。
一边砌着炉灶,摆着若干农具和柴米;另一边则是卧房,质朴简陋得与寻常农家无异。
但慕北湮奔进卧房时,即便掩着口鼻,都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一低眸,他已瞧见地上竹篮里的衣裳。
浅紫的衣裙又皱又破,糊满了新的和旧的血污,再辨不出最初那质地的柔滑贵重,更识不出那裁剪的精细高明,但这些日子慕北湮常与阿原作伴,便能一眼认出,这正是阿原的衣衫。
他脑中“嗡”的一声似要炸裂,早已放下掩住口鼻的手,踉跄冲过去捏紧那衣衫,哽咽着说不出话。
景辞亦已冲入,同样身形不稳,握着门棂才立于卧房前,低头看向那些血衣,眸光跳了一跳,迅速转往别处。
这时,只闻得左言希在窗外大喊道:“探儿,快跑!”
慕北湮吸气,掷下血衣,提剑冲了出去。
景辞急拉道:“慕北湮!”
慕北湮充耳不闻,挥手将他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