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救

又是上次那个太医,刚准备轮值出宫就被德妃娘娘的侍女火急火燎的拖入碧霄宫。看见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阿宝,太医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伤一看就是被人虐打所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毛,耳朵豁开一道大口子,听力有没有受影响还要醒来才能知道,四爪的指甲尽数脱落,血肉模糊,尾骨寸寸断裂……两月不到受了三次伤,一次比一次严重,这小狗何止是命苦?简直是受了诅咒啊!

太医小心翼翼的剪去阿宝浑身的皮毛,给他各处伤口涂药,心中不胜唏嘘。

指尖凑到阿宝鼻端试探,孟桑榆脸色苍白的问道,“太医,阿宝情况如何?”

“回娘娘,阿宝全身各处有三十七道外伤,尾骨完全断裂,听力和嗅觉有没有受损目前还看不出来,得等他清醒了您自己试探一二,比如在他耳边拍掌,在他鼻下放置食物等,还有一处内伤在腹部,需喝半个月汤药调养。”太医一边禀报伤情一边写下药方,交给随侍的太监去抓药。

孟桑榆脸色越听越白,待送走太医时竟出了一头的冷汗。这么重的伤,若自己晚去半刻,阿宝必死无疑!掀开覆盖在阿宝身上的棉被,看见他一身青青紫紫,大大小小的伤痕,她表情木然,好一会儿才感觉到有一股连绵不绝的刺痛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不过是养只狗罢了,怎么也这么难?

周武帝就是在这时清醒过来的。他前爪微微动弹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皮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一动便钻心的疼,周武帝忍不住闷哼一声。

听见这微弱的哼唧声,孟桑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篮里的小东西,看见小东西果然清醒了,她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飞快的黑了脸。

“小畜生,你终于醒了!”孟桑榆忽然重重拍桌,把碧水等人吓了一跳。躺在柳篮里的阿宝也浑身颤抖了一下。

很好,听力没受影响!孟桑榆紧绷的心弦略略放松,复又飞快换上更为严苛的表情,狠狠斥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在外面了?啊?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你总是不听!非要受点教训是吧?这宫里的黑暗和龌龊是你无法想象的!被水淹,被石头砸,被脚踩,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还有更可怕的!有些变态最爱料理你们这些小动物。他们把你们高高举起重重摔下,把你们浑身的毛剃光,把你们的四肢打折,把你们的耳朵和尾巴剪断,还把你们的小J-J削掉,等你们变成一根狗棍了,他们还要把你们拦腰斩成两半,最后把你们的肠子拽出来绕到你们脖子上!你想不想这样死?啊?想得话我就再也不管你了,你爱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

她一边训斥一边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一旁的碧水等人早已被她详尽的描述弄得脸色苍白,恶心欲吐。天啊,娘娘跟哪儿知道这些东西的?太可怕了!剪小J-J?狗棍?好邪恶!

周武帝傻呆呆的看着孟桑榆盛怒中的脸,耳边回响着她极尽恶心之能事的恐吓,不知为什么,不仅不觉得她粗鄙失仪,反倒觉得她精灵可爱到了极点。

能够再次看见这个女人真好!周武帝想要大笑,想要摇晃尾巴,身体一动却牵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的尾巴断了,如今被包成了一根擀面杖。

“娘娘您别骂了,阿宝都哭了!”冯嬷嬷于心不忍,指着阿宝眼角不停淌下的眼泪说道。

这是疼痛引起的生理反应,可惜孟桑榆不知道。看见阿宝微微扬起小脑袋,葡萄样的黑眼珠巴巴的看着自己,里面尽是望不见底的眷恋和依赖,泪珠子大滴大滴的挂在眼眶边,小模样可怜到了极点,心霎时就软的一塌糊涂。

“小畜生哭什么!这次教训你给我记好了,再偷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孟桑榆抬起巴掌,作势要拍打,落下时却轻轻擦掉了阿宝眼眶边的眼泪。这幅色厉内荏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周武帝嘿嘿笑了,发出的却是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含住女人一根手指,用舌头细细勾描允吸,好半天舍不得放开。

“看来是饿了。银翠,把阿宝的粥端上来,我来喂他喝。”孟桑榆扶额,有气无力的对银翠招手。养狗跟养孩子一样,无时无刻都要操心啊!

银翠屈膝应诺,很快就端了一碗熬的十分粘稠的鸡肉粥上来。孟桑榆先在阿宝脖子下面垫了块棉布,然后舀了一勺粥耐心吹凉,小心翼翼的送到阿宝嘴边。

周武帝配合的张嘴,将粥舔光。热乎乎的粥水立即温暖了他的肠胃,也温暖了他的心。他发现,只有呆在这个女人身边,他才是最安心最放松的,那些梦魇般的经历在女人的温柔抚慰甚至是呵斥中很快就淡去了。

“吃东西倒是蛮乖的。”抽出阿宝脖子下干干净净的垫布,孟桑榆帮他掖了掖被角,感叹道。

“娘娘放心吧,受了这么大的教训,阿宝一定会学乖的。只可惜了他这一身皮毛,如今光秃秃的,看着比以前更丑了!”冯嬷嬷语带嫌弃。

“母不嫌儿丑,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再者,两个月后还能长出新毛,肯定比以前漂亮。”孟桑榆心情回转,点点阿宝的小鼻头安慰道。

朕是你夫君,不是你儿子!你想要养儿子,日后可以帮朕多生几个!周武帝满头黑线,用包成粽子样的前爪刨了刨女人的手指。

冯嬷嬷、碧水、银翠被自家主子的戏言逗得笑起来。主子总是这样,再苦再难的事,她也能以平常心待之,从不因此而纠结痛苦。

“对了,这次阿宝受伤的账,我一定要讨回来。还没完全失宠就让人欺到头上,以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孟桑榆皱眉,对碧水挥手道,“去,把以前我对皇后说得话重复一遍给李贵妃听,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真正的敌人。沈慧茹想拖我下水,我偏不如她愿。李贵妃师承李相,论心机,这后宫里的女人少有斗得过她的,跟皇后那种心性耿直的人完全不在一个段位!沈慧茹想从李贵妃手里抢夺后位,小心跌得粉身碎骨!”

碧水欣然应诺,捡了些礼物往凤鸾宫去了。

孟桑榆看向银翠,吩咐道,“去,想办法将四公主今日劝诫二皇子的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并不属意二皇子,得了这么个由头必会借题发挥。我虽然从不对孩子出手,但这般恶毒的小兔崽子,还是得好生教育教育!”

娘娘果然是气得狠了,连皇子都骂上了!银翠摇摇头,下去办事去了。

周武帝深深看孟桑榆一眼,第一次尝到了被人保护的滋味。至于那句小兔崽子,他表示自己完全没听见。

“娘娘,阿宝是被四公主扔到咱们宫门口的……”冯嬷嬷忍不住提醒。

周武帝以为冯嬷嬷想要挑拨离间,立马抬头瞪向她,眼含煞气。

“我知道,等会儿嬷嬷把皇上上次赏我的两匹蜀锦给四公主送去,那颜色够艳,小女孩穿了正好。对了,还有前一阵我绣的一盒手绢,四公主一定会喜欢。”孟桑榆眼里带上了几分怜惜,叹气道,“这孩子,年岁毕竟还小,又没有母亲教导,做事有欠考虑。她救了阿宝又扔到我宫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故意挑衅于我,说不定就记恨上了。也怪不了她,在她心里,我可是她的杀母仇人……”

揉了揉额角,孟桑榆不知该如何解开自己与四公主的误会。冯嬷嬷劝慰几句后便去了库房找东西。

本来还担心妻子与女儿起了龌龊的周武帝这下放心了,眯眼笑了笑,陷入了昏睡。回到孟桑榆身边,他浑身都舒坦了,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凤鸾宫里,送走了碧水,李贵妃的大宫女静喜低声问道,“娘娘,您相信她的话么?”

李贵妃意味不明的摆手,敛眉思量半晌后长叹道,“不可不信,也不能尽信!”

她本就对良妃的忽然受宠感到奇怪,又结合以前的种种迹象和德妃如今的尴尬处境,一下就信了个六七分。如此,她对良妃和沈家就更不能手软!凭着良妃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若她怀了子嗣,这后宫哪里还有自己和孩子们的立足之地?

那边厢,还没等银翠将消息透到皇上耳朵里,沈慧茹就迫不及待的推了一把,银翠嗅到风头,果断放弃了行动。皇上当即考校二皇子功课,二皇子俱都答不上来,皇上勃然大怒,斥他顽劣不堪,心性残暴,难以担当大任。

在立后立储的紧要关头如此训斥二皇子,皇上这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对二皇子并不满意。朝臣们既要巴结李相,可也要看皇上脸色。皇上虽然年轻,但治国的手段却不凡,一登基就端了许多老牌世家,重新打乱先帝的布局,让不同派别的官员互相制衡,大大集中了皇权。随后又放弃先帝重文抑武的政略,重新启用孟家,增强军力,废除和亲制度,全力抗击蛮夷。

这样的帝王,再过几年该成长到何种地步?朝臣们如何能不怕?是以,消息从宫中传来,很多御史都消停了。

李贵妃查清这背后是沈慧茹在搞鬼,被气得浑身发抖,从此对她深恶痛绝,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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