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出污泥怎不染

凝秋刚走出明月楼,无意中听见后院夹道中几个奴才嘻笑私语。

“盘口开了啊!一号到九号,要下注的快啊!喏,独家秘籍,五十个制钱。”一个尖细的声音道。

“呀,公公,太贵了!”一群宫女叽叽喳喳的说。

“怎么贵啦!这里可是将这九名侍卫的情况介绍地清清楚楚,自个儿拿回去研究透了,那可是以一赔十啊!”那太监继续说着。

一个宫女说:“万一不在这九个侍卫里呢?”另一个宫女说:“对呀,万一始终没有查明呢?”

那太监说:“早上延禧宫消息传来,荣主子已怒,下令着手调查此事。而这九个人,便是凝秋接触过的侍卫,那奸夫必在其中。”

只听院内一片杂乱,讨论、下注、买籍……

凝秋已将下唇咬破,鲜血直流。饭后闲谈的流言蜚语,越传越烈,甚至成为合宫关注的地下赌局。她的名声和清誉,又怎是进绯烟居闹将一顿可以挽回的。不对,能传成这样,定然不是区区侧福晋能生出的是非。莫非另有权势在后?

带着重重疑问,凝秋返回明月楼,见汀兰正与亦蕊说着话,立刻明白汀兰的来意。

果然,汀兰见她回来,笑道:“凝秋姑姑,荣主子有话要问你,传你前往延禧宫面见。”

亦蕊插话道:“走吧,本福晋正好也想向荣妃娘娘请安,一起去吧!”

延禧宫

亦蕊请安后,被安排至左首椅中安坐。而凝秋则跪于殿中,荣妃斥道:“凝秋,有人向本宫告发你与宫中侍卫有私情,你有何话要说?”

凝秋反问:“既是有人告发,不如请荣主子邀此人出来对奴婢对质。”

自然是没有这个人的,荣妃气白了脸,说:“此事宫中人人皆知,何必还有人特地与本宫说。”

凝秋冷笑道:“荣主子蕙质兰心,明白谣言止于智者。奴婢被人谣诼诬谤,恳请荣主子做主,还吾清誉。”

“清誉?”荣妃不禁笑出声来,“你还有清誉吗?好吧,实证本宫是没有,但你看……这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说罢,她从手边的圆桌上拿出几本册子,丢在凝秋脚边。正好有一本书掉在地上时翻开了内页,赫然绘着一副春宫绻缱图,图上女子的形貌像极了凝秋。

亦蕊快步上前,拾起其中一本,稍稍翻阅便脸红不已。亦蕊合上书页,朗声说:“娘娘,不知是何人,在宫中传播****。娘娘受天恩协理六宫之事,是否应先阻止这不正之风,再来审问凝秋?”

荣妃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就算凝秋真是冤枉的,但此事毫无线索,难道不该先向凝秋问个明白?”接着,她转向凝秋说:“九名侍卫,你是否都识得?”

汀兰拿出一张名帖,递到凝秋面前。凝秋粗粗一扫,答道:“奴婢入宫近二十年,常为主子跑腿,和神武门、顺贞门的侍卫偶打交道。但绝无私交,有的甚至不记得姓名相貌。”

荣妃说:“不是吧!例如这个神武门守卫唐颜。库库尔,是你同乡吧,难道你没有托他带书信财物给家人?还有,三个月前,因雪天路滑,你在神武门附近滑倒,巧遇侍卫阿克占。多铎相救,你也忘了他?”

凝秋说:“奴婢没忘,相助之义与苟且完全不同,荣主子可请老嬷嬷来查证凝秋是否处子之身?”

荣妃说:“自然要查。但此事由你而起,并与你有关,且关系到后宫风气。本宫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来人,将凝秋带下去软禁起来。”

亦蕊忙说:“请娘娘明鉴,此事还未决断,怎可拘人?”

荣妃嘿嘿冷笑说:“本宫既无用刑,也无囚禁。只是请凝秋到延禧宫小住,待真相查出后,再放她出去!”

亦蕊着急说:“可是……”

荣妃严肃地说:“此事在宫中已闹得沸沸扬扬,万一闹到皇上耳里,本宫还未有任何举措,如何能放皇上放心?又或者四福晋想要教导本宫如何治理后宫?”

亦蕊心急如焚,却无法反驳荣妃。只听凝秋说:“若能还凝秋清白,又何惧小住延禧宫?只是要打扰荣主子了!恳请荣主子允准,奴婢想与福晋说上几句话。”

荣妃微微点头,亦蕊立即蹲到凝秋身旁,凝秋拉着她的手,低声说:“福晋,奴婢有阵子不能在旁伺候了。此事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谣言不止,奴婢轻则被逐出宫,重则一死表明清白。奴婢的未来,要靠福晋了?。”凝秋的话,亦蕊全然没听进去,只感觉到凝秋在她的手心中不断重复写着一个字:李!难道始作俑者,是怡琳?

凝秋被留在延禧宫了,亦蕊觉得像缺了主心骨一般,坐立不安,她唤彩娟、云雁共商对策。彩娟说:“小姐,去找德主子,让那些坏人闭嘴,谁要再多说一句,罚俸,上刑,看谁还敢多嘴!”

亦蕊摇头道:“以刑压迫,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不可。”

云雁说:“那不如想法子查明真相,还姑姑清白。”彩云在旁频频点头。

亦蕊道:“我坚信姑姑是清白的,真相要查,但如何告知众人呢?姑姑的名节又如何挽回呢?”

主仆三人寻思了半晌也没出个好主意。

那夜,胤禛前来明月楼,见亦蕊愁眉不展。亦蕊一五一十地将苦水和问题倒给胤禛,他说:“此事说起来难?却也容易得紧?凝秋年逾二十五,只要她离宫,远离是非之地,便万事不愁了?”

若是换做半年前,亦蕊定答应了这个法子。但凝秋已表明留宫心迹,亦蕊只能默默不语。

胤禛见她面露不舍的忧伤,道:“若你想她留在宫中,那可就麻烦了。调查真相,弄不好激怒那幕后之人,为凝秋招来杀身之祸。”

亦蕊欲泣不能,说:“真的只有离宫一条路?”

胤禛搂她入怀,说:“这是对她最好的。你还有我呢!”

此刻亦蕊感到无比平安喜乐,但或许下一刻,或许明夜,他不在她身边时呢?亦蕊心里略感凉意,却立刻被他的温柔融化。

次日,永和宫

德妃说:“凝秋入宫近二十载,她的品性本宫是知道的,绝对不会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这种无稽之谈,定是那些欲让凝秋离宫之人所编造,高明高明!”

亦蕊无奈地说:“既如此,不如让凝秋远离这是非之地吧!”

德妃双眉一竖,厉声道:“人家使了区区计谋,你便退让一步。永远敌进我退,还下什么棋?直接认输罢了!”

亦蕊低泣道:“认输便认输了,又怎能连累了凝秋姑姑。”

德妃阴恻恻道:“区区奴婢怎值得你如此?好,你认输吧!认输后,你就见不到四阿哥,还会性命不保。”见亦蕊不以为然,德妃继续说:“今日她断你一臂,明日还可以谋害其他人,后晶连你都会毁在她手中。此人狼子野心,偏又高明得很,想出这个主意来。”

亦蕊说:“他是谁?为何想要害我?”

德妃冷笑道:“此人是谁,你还不知么?她并未想害你,只是你碍着她罢了。”

亦蕊想起凝秋画在她手心的“李”字,胆颤不安。

德妃一跺脚,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狠狠地说:“若你不能还凝秋一个清白,这奴婢留着也没用,本宫赐她一死。罪人父母管教不善,定要严罚。你自己看着办吧!”

多么熟悉的话啊!仿佛与费扬古相胁之言如出一辙,难道命运注定亦蕊必须如此,终生不得太平?

离开永和宫,亦蕊冷静后,理了理思索,派小礼了子搜集了侍卫资料以及所谓的秘籍。赦脸翻阅后,亦蕊细细将那九名侍卫的资料及关系写在小册上。接下来,她要想法子出宫见阿玛费扬古,他是现任步军统领,不知可否协助调查一些资料。另外,她最好能见到这九人面对面问个清楚。这些,在宫规森严的紫禁城里,都是极难的。出宫回家,获了德妃和胤禛的准,或许还有机会。想审问侍卫,却要如何是好?

《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