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义知道唐绍已将玉镯戴上了,大喜过望,如今徐铉的事已解决清楚了,南唐余党几乎被消灭殆尽,宫外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况且绍儿怀孕已经快七个月了,倘若长时间心思忧虑,恐对身体不利。于是与众臣商议过后,决定复立皇后,待生下孩子后行册封礼,光义想着,一定要给她一场盛大的册封礼才行。
唐绍还没走出仪宁宫,只见赵林早已堵在了门口:“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唐绍有些吃惊,道:“何喜之有?”
赵林拿出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唐徐铉意图谋逆之事确已查清,叛军已降,且供认此事与文轩公主无关,朕心甚悦,即复立李氏为皇后,重掌金册凤印,统摄后宫,钦此。”
茗衣听完圣旨后简直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唐绍好像没反应过来一样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这么复立了吗?
“娘娘,该领旨谢恩了。”
此刻,唐绍异常平静的接过圣旨,平静的站在那里,平静地对赵林说了句:“有劳了。”
“奴才告退。”赵林没想到皇后竟会是这般反应,好像复立的不是她而是别人。饶是再纳闷,赵林也不敢多问,乖乖的回去复命了。
“我突然有一种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撂下这句话,唐绍随手将圣旨塞给茗衣,转身往回走去,茗衣看看手中的圣旨,再看看唐绍的背影,暗自叹息,看样子,朝安殿肯定去不成了。
皇后复立,自是少不了一番庆贺,按礼数本该是后宫妃嫔要按品级来祝贺的,可唐绍怀有身孕,身子又十分虚弱,实在坚持不来,于是只叫了四妃前来道贺,妃位以下的妃嫔们也不敢失了礼数,各自命人送了礼到仪宁宫。而光义,两月之期未到,自然也没有出现。
唐绍的冰糖花茶再次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宸妃直爱不释手:“娘娘的手艺越发的精湛了,这茶喝的臣妾口水直流,娘娘若肯指点一二,也省得臣妾日日来仪宁宫讨嫌了。”
淑妃接口道:“宸妃妹妹说的是,臣妾对这茶也是喜欢的紧,臣妾是个心直口快的,想着跟娘娘讨个秘方,以后好天天有的喝。”
唐绍咳了两声,笑道:“看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本宫若不答应倒显得本宫小气了。茗衣,你去将方子抄了来给四位娘娘每人一份。”
“是。”
“德妃,听说山成公主又有身孕了?”
德妃好像受宠若惊般起身回道:“是,已经两个月有余了,太医说脉象有些不稳,需在府里细心养着。”
“山成这孩子是最孝顺的,难怪近来在宫中没见过她,既是有孕了,自然是要小心养着的,若得了空闲,还是常去看看她。”
“臣妾代山成谢娘娘关怀。”
“永敬呢,还听话吗?”
“那孩子虽不爱读书,却安静乖巧的很,整日自己玩,到让臣妾省了不少心。”
“这便好,她这样也省了本宫和陛下操心,等过些年大了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嫁了。”
一直没说话的刘贵妃突然开口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永敬的娘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她长大了会不会跟她那个娘一样是个狐媚子。”
“好了。”唐绍出言和解道:“永敬也是陛下的女儿,性子随了陛下也说不定,如今德妃虽是永敬的养母,却也如同生母一般,贵妃就少说两句吧。”
刘贵妃碍着唐绍的面子只得作罢,她可是实实在在看不起永敬的,一个下贱宫女生的孩子,即使有一个身份高贵的养母,也注定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
“贵妃一时失言,德妃千万别往心里去,都是陛下的孩子,皇家的血脉,自然是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是,臣妾明白。”
见气氛有些尴尬,宸妃有意把话题岔开:“娘娘沉冤得雪,众妃理应前来道贺,怎么都到正午了还不见其他人?”
“本宫身子不大好,因此只叫了你们四个过来,你们四个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些年帮了本宫不少,若不是仰仗着你们,本宫哪能这么清闲。”
“娘娘严重了,能帮衬着娘娘是我们几个的福气。”
茗衣刚从书房回来,将方子一一交给四妃,几个人正欲说话,只见碧荷突然进来:“娘娘,毓秀阁遣人来报,叶昭容恐怕不行了。”
唐绍当即变了脸色,道:“你们都各自回宫吧,看样子本宫要过去一趟。”
“臣妾告退。”
叶昭容住的毓秀阁离仪宁宫不算太远,至少不像朝安殿那样远的离谱。路过凉亭时,又碰上了上次遇见的女子,唐绍并不认识她,茗衣告诉她道:“娘娘,那是前一阵子才进宫的柳夫人。”
“是跟雪岚一同入宫的柳弯儿吗?”
“正是。”
唐绍笑道:“上次去德妃宫里在凉亭避雨时就见过,听说她与安美人十分要好,不过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丫头。”
正在这时,柳弯儿也看见了唐绍,上次的疑问还未解开,因此她自然要向唐绍问个明白。
“你上次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茗衣正要训斥她,却被唐绍拦住:“柳夫人,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宫里行事定要万分小心,你这般不知礼数是要吃亏的。”
“你的忠告我记下了,不过,你到底是谁?”
唐绍也不恼,淡淡的说:“叶昭容病了,本宫自然要前去探望,都是自家姐妹,她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柳夫人也该去看看才是。”
柳弯儿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行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臣妾有眼无珠不认得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不知者无罪,起吧。”
元汾急着去太医院,因此跑得快,没成想撞上了正和柳弯儿说话的唐绍,他头也没抬的说了句抱歉就要继续跑,连自己撞了谁也不知道,唐绍见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以为叶昭容快不行了,赶忙叫住他:“元汾,这么急着去干什么?”
听见有人叫他,元汾停下来回头一看,见皇后居然站在自己面前,吓得扑通跪倒,自己刚才不会撞了皇后吧。
“儿臣见过皇后娘娘。”
唐绍扶起他,道:“快起来,你这么急着跑,可是有什么急事?”
元汾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母妃,母妃她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儿臣心里害怕、着急,所以才跑着去太医院传太医。”
叶昭容为人一向清心寡欲,因此宫里伺候的下人没有几个,元汾如此举动也在情理之中,唐绍使了个眼色,茗衣会意,马上去传太医了。唐绍擦干元汾的眼泪,哄道:“本宫已让茗衣去传太医了,你先跟本宫一起回毓秀阁照顾你母妃好不好?”
“嗯,元汾一边抽泣着,一边领着唐绍走,十岁的孩子毕竟还小,元汾尤其纯真,边走边问唐绍:“皇后娘娘,她们都说母妃快死了,是真的吗?可母妃说过她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她们为什么要咒我母妃?”
“傻孩子,别人传的都是谣言,你母妃既然说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就一定会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快回去照顾你母妃,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毓秀阁。
“怎么样了,太医?”
“回娘娘,叶昭容此症是由于近来天气湿冷,阴气太重所致,只要好好调理便无大碍,只是每年秋冬之季都要注意身子,千万不能受了风寒,老臣这就去开上几副祛寒止咳的方子,照此日日服用即可。”
“退下吧。”
元汾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叶昭容的,都握出汗来了。听到太医说没事,他这才稍稍放松下来,唐绍笑道:“这回你可放心了?”
“嗯。”元汾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红着脸,一会儿看看唐绍,一会儿又看看叶昭容,还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元汾听话,先自己下去玩,母妃有话对皇后娘娘说。”
“儿臣告退。”
叶昭容的眼里存着感激,虽然她强打起精神,却还是掩盖不住她的病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绍,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也是十分虚弱,再加上唐绍已怀有身孕,叶昭容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娘娘的身子本就需要静养,如今又怀有身孕,更不宜四处走动,臣妾不过是受了寒,哪里值得娘娘亲自前来探望。”
“左右本宫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你,这么多年你一直深居简出,虽说每年初一赐宴都能看见你,可那也只是远远地看,哪里有现在两个人单独说会儿话来得痛快。”
“娘娘贤惠明理、雍容大度,真是陛下和大宋的福气。”
呵,福气?谁的福气,什么福气?自己对于光义,到底是福气还是利用的工具?想到这里,她难免苦笑,叶昭容忍不住道:“娘娘,臣妾说句不该说的话,废后一事想来是陛下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也是为了国家和百姓,如今复立了,娘娘的气也该消了。”
“你说的这些本宫都明白,只是回想起初入宫时的封妃立后,再到如今的一废复立,竟让我有了一种被他玩弄的感受,这么多年了,他给我的伤害还少吗?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不会杀了李煜,可结果呢,你们都看到了,他不仅杀了李煜,就连嫂子她也……”
“可陛下对您却是百般宠爱、包容,陛下若有意针对您,您哪里还能有今天?”
唐绍并不惊异于她的大胆,唐绍只在乎话语本身的对错。可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脾气,也会有生气、任性、哭闹的时候,她不是人们心中近乎完美的皇后,她只是一个一样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叶修,本宫不是神仙,本宫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罢了。我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对于国家,他的决定当然是对的,可那个决定对于我来说却是不尊重,甚至是伤害,所以我只是生他的气,明白吗?”
叶修有些茫然不解,喃喃道:“尊重?”
“你如今病着,就别再为这些事烦心了,你放心,这些本宫自有分寸,你只管养好身子,照顾好元汾就行了,知道吗?”
“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