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绍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若当真如此,举事也要有个名头,我这就派人去查昭宁的下落,至于林雪岚,就暂时放到我宫中吧。”
光义马上道:“不行,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不能冒这个险。”
“她若知我身份,必会有所动作,我自会派人暗中看着她,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至于元佑,就暂时让他回宫吧,留在万岁殿照看着。”
光义思索片刻,叹道:“也好,元佑到底还小,留在万岁殿我也放心。徐铉兼任吏部侍郎,此人不可不查。”
当天晚上,光义就带着元佑回了宫,清扬和元侃都不知道爹爹为何走得那么急,而且还带走了元佑,不过从娘亲的反应和举止,他们大概猜出宫中恐怕要出大事了。
唐绍在院中走了一圈,见元侃、清扬房间的灯都亮着,想了许久,决定先去看看清扬,进去的时候,清扬正趴在**,双手撑着头发呆,唐绍不由的笑了,上前坐到床边,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娘不是也还没睡吗?娘又是为什么?”
“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早点睡,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宫。”
“为什么明天就回去?不是说要多呆上一阵子吗?”
“宫中有事,耽误不得,乖,早些睡,明日娘来喊你。”
“哦。”清扬心中纵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没办法,谁让这是娘的决定,只好翻了个身躺下了。唐绍给她盖好被子,吩咐绿袖道:“照顾好公主,别让她夜里着了凉。”
“是,奴婢恭送娘娘。”
元侃躺在**,苦苦思索着刚才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套上衣服打算去院子里走走,刚一出门就碰上了正往这边走的唐绍,元侃快步迎上前,道:“娘,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见你屋里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娘,夜深露重,还是进去说吧。”
元侃想扶着唐绍进去,却被她阻止,唐绍认真地看着元侃,道:“早些睡吧,明日回宫。”
元侃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事态严重了,否则以爹和娘的性子绝不会如此行事。唐绍转身要走,被元侃拦住:“娘,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和爹都如此紧张?”
唐绍回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回去睡吧。”
元侃有些急了,一下子转到唐绍对面,拦住了唐绍:“娘,到底有什么事连儿子也不能知道?”
“元侃,这件事你实在不必知道,你只要记住,回宫后千万要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和清扬,其他的都不要管。”
“娘……”
元侃还想再说些什么,唐绍却转身走了,元侃一直看着唐绍走远了,这才回屋去睡。
回宫后,唐绍即刻派人分三路暗中查访昭宁的下落,一路在京城、一路去了金陵,还有一路则去了代州。唐绍表面上并无表现,暗中却紧紧盯着这三条线索,也曾私下授意自己宫里的人,千万要小心提防林雪岚。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会有一种幻觉,是不是自己紧张的过头了?
“娘,为什么要防着那个宫女?”清扬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女孩子,对政治方面的事敏感度并不高,因此当唐绍告诉她要万事小心的时候,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
“清扬,就算不知道原因你也知道该怎么做,娘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你,你渐渐长大了,日后对宫中朝中的事也要多加留心,知道了吗?”
“娘,为什么宫中会发生这么多事?为什么都不能避免呢?娘,我害怕。”清扬一头扎进唐绍怀中,说完竟呜呜的哭了起来。唐绍毫无预兆的又是一阵心慌,温柔的安慰道:“清扬不怕,有娘在,没事。”
宸妃得知皇后回宫,第一时间便赶去看了,特地带了些前些日子家人带给自己的土特产,宸妃本是江南人,出身官宦之家,只因赵匡胤一心想联姻,先把她嫁给了晋王做侧室,多年来无所出,在宫中也多亏了唐绍护她周全,她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起吧。”
“谢娘娘。”
唐绍亲手给她倒了杯茶,又满上自己的:“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听闻娘娘回宫了,一直没寻着机会过来看看,前两日臣妾的家人特地派人给臣妾送来一些家乡特产,因此带了些来给娘娘尝尝鲜。”
唐绍笑道:“宸妃有心了,其他各宫都有了吗?”
“还没有。”
“各宫也都要送过去一点,尤其是刘贵妃那里,前阵子你俩发生争执的事本宫都听说了,都是多年的姐妹了,何必为了个面子吵来吵去,她那个人最喜欢听好话,你就跟她服个软,说上几句好话,天大的事也没了。”
“是,娘娘思虑周全,臣妾不及万分之一。”
“新来的几个都还安分吗?”唐绍素来讨厌别人溜须拍马,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虽然知道宸妃并无他意,心中却也稍微有些反感,就算是客气也应该分人,可这是宫廷,生活的久了,难免会有或厚或薄的世故的面具跑到你跟前遮住你本来的面目,想躲也躲不掉。
“都还好,并无太出格的,只是这么没名没分的在宫里头待着,难免会尴尬,有些心高气傲的便不大服气。”
“没名没分。”唐绍重复了一遍,道:“本宫总不能逼着陛下去宠幸她们。”
“娘娘说的是,到底还年轻,不懂规矩,臣妾看那几位新人已隐约有些争宠的势头了。”
“只要不太过分,由着她们便是,年轻少不更事,争宠也是人之常情。”
宸妃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陛下一颗心全在您身上,您自然有资本说得出这话,可反过来想想,倘若换做自己,即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恐怕也做不到这般豁达、宽广吧。
“娘娘在金明池养了些时日,气色果然好了许多。”
“整日里闲着,也不用费心思想着宫里的事,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气色自然就好了。说到底,还要多亏了几位姐姐帮衬着,我才能安下心来养病。”
“娘娘言重了,娘娘交代的事,臣妾们自当尽心尽力办好,才算不负娘娘所托。”
唐绍忽然想起了永敬,自己也该去德妃那儿看看了,眼下就先问问宸妃:“本宫突然想起来永敬,有好些日子没去看过那孩子了,你最近去过德妃那儿吗?”
“去过一次,但并未见到永敬。”
“终归是个可怜孩子,本宫也当抽空过去看看了。”
代州虽然偏远,但经过宋初以来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经济文化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因此代州城内到处都是一派繁荣的景象。又是一年一度的庙会,上街游玩的人格外多,小商贩们的生意也是异常红火,正当人们玩的热闹时,大路中间驶过一辆华美的车驾,车上坐的便是知州夫人了。一副高贵的气派,姣好的面容,可毕竟不再年轻。挤在人群中围观的烟萝紧紧盯着她,一路尾随马车而去。
马车行至知州府门前,一旁的侍女忙上前扶昭宁下车,刚走了没几步路,烟萝就从一旁跑出来直到昭宁跟前,二话不说,上来就不停磕头,口中还不停念叨着:“夫人善心,求求夫人可怜可怜我,收留我吧。”
“你先别哭,起来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也好听个明白。”
烟萝这才起身,道:“是。民女本是金陵人氏,去年父兄入伍参战,至今没有消息,家母思念之极,年后便过世了,只剩下民女一人,无依无靠,因此特来代州寻亲,无奈身上盘缠用尽,只得四处流浪,乞讨为生,夫人好心,就收留民女吧,民女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从金陵来代州寻生死未卜的亲人,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昭宁也是金陵人,因此对烟萝同情之余又多了几分好感:“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烟萝。”
“玉树琼枝作烟萝,倒是个好名字,厨房恰好缺一位点心师傅,你可有这方面的手艺?”
“回夫人的话,奴婢自小随娘亲学厨艺,虽不精湛,但也过得去,至于糕点,更是常做。”
“哦?你都会做哪些?说来听听。”
“民女不才,只会做些蜜豆糕、茉莉甜糕、桂圆枣仁糕之类。”
都是金陵独有的糕点,以前她在宫中常吃的。自南唐败亡后,她一日也未回过金陵,如今府中却没人会做这些,她是怀旧的,包括宫中的一切,金陵的一切。想到这里,昭宁道:“我与知州大人平日最喜欢金陵那边的风味,只可惜府中一直无人会做,你既会做那些糕点,又是金陵人氏,便留在府中做糕点师傅吧,若做的好了,自然也是有赏的。”
烟萝泪流满面,道:“烟萝谢夫人收留,烟萝谢夫人收留。”
“好了,从月,你先跟她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吧,穿的这样破旧不堪,怎么进府?”
“是,奴婢明白。”
“烟萝谢夫人。”
从月为人开朗,爱交朋友,见一路上烟萝都低着头不说话,以为她是刚来害怕,于是安慰道:“你不用这么害怕,夫人待下人都是极好的,即使偶尔做错了事,夫人也只是训诫几句,从未打骂过。我初来时也和你一样,日子久了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
“从月,谢谢你。”
“哪里,既然进了一个府门就是一家人了,对了,我今年二十,你呢?”
“十九。”
“比我小一岁,以后你就叫我从月姐姐吧,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可好?”
烟萝笑了:“好啊,从月姐姐。”
从月拉住烟萝的手,道:“走,咱们看衣服去,你别看代州是边关,衣服却不比中原差,你见了呀肯定喜欢。”
“嗯。”
街上一路热闹,两人拉着手边走边逛,走到一个脂粉铺前,从月拉着烟萝就要进去,烟萝有些不好意思,道:“从月姐姐,咱们正经事还没办呢,怎么先来看这些胭脂水粉,等下买了衣裳再回去只怕要晚了,夫人责怪我不要紧,就怕连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