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义见礼部如此纠缠不休,心生不悦,道:“今日就到这儿吧,朕乏了。”
众臣见陛下如此,只得作罢,叩首后便纷纷离开。
下了朝,光义怒气未减直奔仪宁宫,唐绍正哄着元佑吃饭,见光义忽至,又是满脸怒气,问道:“怎么了,那帮子大臣又让你不顺心了?”
光义接过元佑,道:“我推脱身体不适,可他们竟拿子嗣来压朕,分明是让我下不来台,逼着我选秀女,实在放肆!”
“看来礼部的官员是铁了心了,不知道下面的人孝敬了他们多少。”
“这件事定要仔细查明,不可助此邪风。”
“查定是要查的,该选的还是得选,至于选进来后如何全在于陛下,此事需暗中查访,不宜明面上僵着。”
“这我自然明白,已派赵林去查了。至于选秀女之事,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朕不是无能君主,自然不能任他人摆布。”
宫里若进了新人,必定就要有人往上晋升,五妃之中贤妃位尚空缺,可唐绍不想动它,贤妃生前并无过错,死的无辜,倒是个可怜人,况且她也曾育有一子,是晋王府旧人,情分上也说得过去。
“光义,贤妃之位就空着吧,她去的着实冤屈。”
光义对贤妃多少有些夫妻情分,听了唐绍的话心中甚感欣慰,果然还是绍儿想得周到。他笑了笑,道:“你说的有理,就空着吧。”
“过两日我就想带孩子们出宫去,其余四妃也都是懂规矩、识大体之人,选秀女之事便交给她们四个吧。”
“都由你做主,不必同我商量。”
光义用过早膳,又与唐绍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元佑自从会走路了,片刻也闲不住,仪宁宫的瓷碗瓷盆已数不清碎了多少了,无奈,唐绍只好把他领到“玩间”去,索性让他玩个痛快,唐绍在外间修剪些花草,倒也惬意。不知过了多久,屋里面没了动静,这可把唐绍吓坏了,扔下剪刀直往里面奔去,还好是虚惊一场,元佑许是玩累了,自己躺在地上睡着了。唐绍轻轻抱起他放到**,命人照顾着,自己则去了书房。
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唐绍就听见了朗朗的读书声:“晋太原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怎么不背了?”
“哥,我忘了,哎,过两天娘要带咱们去金明池呆上一段时间,你知道了吗?”
“听爹爹说了,怎么了?”
清扬开心地笑道:“出了宫,就不必再这般拘束了,当然是好事。”
“你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整天贪玩。”
“什么啊,我这是活泼开朗,娘还说我最像她了。”
元侃对妹妹的自我夸耀感到“不齿”,无奈的笑道:“礼部的大臣们紧催着父皇选秀女,娘出宫也可能是为了避开这件事。”
“娘可是皇后,这种事能说避就避吗?”
“只要爹同意,又有什么不行。”
唐绍站在门外听了会儿,原来元侃和清扬都在想着出宫的事呢,不由的笑了,两个孩子只怕读了一上午的书,闲着没事找话说呢。于是唐绍亲自到小厨房弄了些新鲜果汁,又配了莲子糕,端到书房去了。
唐绍推门进去,道:“你们说什么呢,可是读书读累了?”
“娘,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莲子糕?”清扬一眼就看见了唐绍手里端着的东西,高兴地站了起来。
元侃道:“娘,元佑睡下了?”
“嗯,自己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唐绍把点心放在书桌上,道:“昨晚闹腾了一宿,也难怪玩着都能睡着。”
“元佑也真是能闹,竟能一宿不睡。”
“别光顾着笑话他,你小时候比他闹得还厉害呢。”
元侃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了两声。清扬拿起莲子糕尝了一口,道:“娘,这香味儿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加了些茉莉的碎花瓣,闻上去也是一股子清香,更提神。”
“嗯,是添了许多清香,娘,什么时候给我们做碗茉莉莲子羹?”
“等去了金明池,轻松自在些,也没那些个规矩管着,到时候娘日日下厨,亲手给你们做饭,可好?”
元侃和清扬仿佛已经想象到即将到来的美好生活,脸上露出无限的憧憬,脱离了皇宫的束缚,日日有好山好水作伴,还有温柔体贴的娘细心照顾,该有多幸福啊。
“娘,咱们今日就去金明池吧,我一刻都等不及了。”
“你这丫头,就连一天的功夫都等不得?”
“那这么说咱们是明天去了?”
“对,今日娘还有事要交代,等会儿贵妃、德妃、淑妃、宸妃都会过来,选秀女的事,娘还要细细说与她们,好保证不出差错。一会儿你和元侃就在书房待着,要么就各自回房睡上一觉,千万别去打扰你爹爹,知道了吗?”
“知道了。”元侃和清扬齐声道。
“茗衣,派人到四妃宫中去请了吗?”
“回娘娘,已派人去了,几位娘娘都说稍后便到。”
“嗯,元侃和清扬都睡下了吗?”
“公主睡下了,王爷还在书房读书。”
“知道了,你吩咐下去,命厨房做些清爽可口的菜,点心也不要太过油腻,你去冲两壶*茶,记得要加些冰糖。”
“是。”
唐绍回到寝间,找出那件订做的白色束腰长裙换上,一副长长的耳线直垂到肩膀处,清新可人。
菜全上齐的时候,四妃也到了,齐刷刷的行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都起吧。”
宸妃道:“娘娘将臣妾们找来,所为何事?”
“本宫已同陛下商量过了,自入春以来,本宫咳疾一直未见好转,如今元侃又箭伤未愈,因此本宫要带着孩子们出宫去休养一段时间,明日便走。至于宫中选秀女之事,就托付给你们几个了。”
德妃道:“娘娘,您是六宫之主,此事最后还得要您做主才是,臣妾们都不能决定此事啊。”
“是啊,娘娘,这最终选上谁还得由您做主。”贵妃也觉得此事不妥,也不敢贸然应承下来,环顾四周,其他几位也都是如此。
唐绍见四妃面面相觑,推辞着不敢答应,知道她们是担心倘若做的不好,难免会引起纷争,于是就命茗衣先上了茶点,等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才不紧不慢地说:“姐妹们莫要担心,此事本宫已同陛下商量过了,陛下政事繁忙的很,并无闲暇来管这些事,因此要本宫做主。你们四个在宫中最久,资历最深,规矩也都懂的周全,往年怎么选的今年照旧,只不过少了本宫一人而已,定了人选之后再派人交予本宫知道即可。”
淑妃有些不以为然,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好选的,左右不过是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也就一般模样。”
唐绍笑了:“美貌自是标准之一,德行也是要看的,若是选进来一些不安分、不知礼数的,只怕后宫又要不得安宁了。”
“娘娘说的极是,臣妾也厌极了那些不懂规矩之人。”
“你们四个商量着来,莫要徇私,可记下了?像王娣那种人,是不能再选进来的,出了一个已经够了。”
“是,臣妾明白。”四妃齐声道。
“各宫中若有缺人的,也可自己选几个去,事后报予本宫知道便可。”
刘贵妃想了想,这几年宫中并未往外放人,只怕宫女是只多不少,于是开口道:“娘娘,这几年宫中并未裁人,各宫中宫女怕是只多不少,况且有些至今还尚未婚配,臣妾愚见,倒应该先放出去一部分。”
“你说得对,近年来宫中确无裁撤宫女,此事本宫会同陛下商量,到时你们奉旨办事。”
“娘娘,襄王的伤如何了?”德妃才出宫去看了山成,见她身子有些不适,就又派人送了些补药过去,现在又忽然想起襄王的伤,因此顺便问了一句。
“劳德妃挂记,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还不能剧烈活动,现下天气又热了,还是去金明池养上一阵,毕竟身体尚未长成。”
“娘娘说的是,天热了,伤口自然要好生保养。”
“你们平日里也要多进些生津降火的食物,夏日里上火可是难受得紧,本宫这会儿已不让厨房做那些油腻的菜了,吃了觉得闷闷的。”
“臣妾也有同感,到不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大概是年纪大些了,这身子也就不中用了,稍微吃的杂一些肠胃便不舒服。”
“哪天得了闲,找个太医过去瞧瞧,你们几个也是,最近又要为选秀女的事操心,千万要注意身体才是。”
德妃心中一阵感动,再看看其余三人都是如此:“娘娘宅心仁厚,真是臣妾的福气,更是陛下和全天下的福气。”
唐绍忙道:“快别这么说,本宫哪里受得起,德妃姐姐真是谬赞了。”
宸妃接过话来,道:“娘娘应该是受之无愧才是,这十几年来娘娘管理后宫,功德业绩一桩桩、一件件,臣妾们都看着呢。”
唐绍只笑了笑,并未说话,自己收获了声望与拥护,付出的却是更多,比如自己的身子,比如那些国恨家仇。可这些全是她心甘情愿,只因遇到光义,她终生不悔。
此时初夏时节,金明池的景致自然是最好的,清风拂面,碧柳微摇,倘若泛舟湖中是最好不过的了。唐绍本就喜美景,自从来了金明池,就玩儿得更加痛快了。时常带着三个孩子,身边只留茗衣一人,常常玩到连晚饭都忘了吃,完全没了在宫里那些规矩的束缚,日子过得倒也舒心快活。
平日里闲着无事,往往都是唐绍在亭子里看书,清扬也把筝搬到亭子中,而元侃则一个人在湖边习武,自从上次打了一仗后,元侃就对武功来了兴趣,前阵子日日缠着光义教他马上功夫,这不自打来了金明池就天天武枪弄棒的,清扬心里有点小小的鄙视:赵元侃,你还真拿自己当大将军了?
晚膳过后,三个人都在凉亭中乘凉,清扬趴在唐绍腿上,静静地听着唐绍给他们讲他们小时候的事,元侃坐在旁边,听得也是大笑连连,道:“娘,我们小时候当真有那么淘气?”
“这还有假,一定是你带我淘气。”清扬抢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