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阳光让液晶屏显得黑漆漆的,画面上的格子线条也模模糊糊。
周涟干脆放下了平板,试着只在心中整理。
他闭上眼,在脑中划下一条横线,要数一数沈怀今这个人的优缺点。
按照他习惯把甜头放在最后的性格,得从缺点开始列。
第一项便是这次矛盾的起因,沈怀今总是不打招呼擅作主张替他拿主意。
可刚才他已经意识到了,这并不算是一个彻底的负面项,很多时候他都非常享受被沈怀今安排好一切。
他介意的只是沈怀今选的和他心里盼着的不一样。
又或者说,有些时候他自己也模棱两可举棋不定,沈怀今不管选了哪一项,他都会有点儿不甘心,进而迁怒。
若沈怀今把选择权交还给他,也不过是平添他的烦恼。
周涟在脑中把这一项标了个灰扑扑的底色,又加上备注:是不是我太作了呢?
第二项是个大问题,沈怀今总爱糊弄他,偶尔还会欺骗他。
这点不好,非常不好,糟糕透了,是非常重大不可忽视的缺点。
若非察觉到了沈怀今的这个毛病,心里有了芥蒂,他这次恐怕是不会那么敏感。
周涟豁然开朗。原来问题的根本并不是出在沈怀今替他做决定,而是在他已经为了沈怀今的“不诚实”感到烦恼时,又出现了“隐瞒”,而且隐瞒的不是小事。
他把上一项的备注“是不是我太作了”划掉,然后给这一项标了个醒目的明黄色,列为重点中的重点。
除了这些,沈怀今还有什么缺点呢?
周涟陷入了苦思,最后也不过憋出了“好像还在偷偷抽烟”和“喜欢喝酒”这些不痛不痒的内容。
但要让他细数沈怀今的优点,那可就太多太多了。
沈怀今性格温柔,遇事从容冷静,做得一手好菜,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出类拔萃,手掌温暖,笑起来眼神会勾人,不笑也好看,说话声音有磁性,哄他时的眼神语调都特别迷人,身上有好闻的味道,嘴唇柔软,任何时候都愿意把他放在优先的位置考虑,迁就他,纵容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偏爱他,任何时候都很耐心,绝不对他恶语相向。
这么一想,沈怀今简直有一百个优点。
这世上又没有完美的人,沈怀今的优缺点比例是一百比一,已经非常优秀。
相较之下,自己的缺点却是罄竹难书。
沈怀今包容了所有,他却为了沈怀今唯一的缺点耿耿于怀。
周涟在脑中滚动页面,把最上面那两项统统删掉。
好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沈怀今的好了。
果然沈怀今永远是对的,拉开一点距离冷静思考一下非常有效,周涟豁然开朗,通体舒畅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隐约闻到一股香气。
“吃不吃饼?”不远处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你早饭吃得晚,午饭恐怕吃不下了,吃些点心吧?”
周涟转头看过去,只见老板娘正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提着折叠桌走进院子。
依旧在赶作业的小姑娘立刻兴奋地蹦起来:“我要,我要吃!”
老板娘走到她身旁,笑眯眯分给她一个鲜花饼,然后走到了周涟身侧,支起桌子,把盘子放在了上面。
“等我一下,”她对周涟说,“我去拿饮料。”
温暖的阳光,漂亮的花儿,舒适的躺椅,还有送到手边的美味点心,这样的生活过分惬意。
周涟很自然地想着,要是沈怀今也在就好了。
没一会儿,老板娘拿来了一瓶冰镇的酸角汁,开了盖一同放在了桌上:“这个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我前天喝过,喜欢的,”周涟说,“谢谢。”
“客气啥呀,你教她做题,我还得谢谢你呢,”老板娘看着他,笑意温柔,“那些东西她也问过我,我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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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姑娘对暑假作业的态度和绝大多数小朋友一样,糊弄得很,正正经经的题目大多随意糊弄,会特地把那几道题翻出来问,无疑是觉得题目有趣,本身也感兴趣。
教的人和听的人都乐在其中,过程是非常享受的,周涟不嫌麻烦,巴不得多教一会。
他看着明显又开始胡乱填写的小姑娘,笑着说道:“我有个妹妹,年纪比她大一点,已经上中学了,但性格还是跟小小孩一样,非常幼稚,还有点儿任性。”
老板娘误会了她的意思,说道:“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周涟摇头:“不是,我是想说,虽然她有时候会让人头痛,但也有非常可爱的一面。我跟家里人关系都不好,但跟她非常亲,她也黏我,爱跟我待在一块儿,”周涟说着笑了笑,“我特别喜欢当哥哥的感觉,妹妹愿意亲近我,我很高兴。”
老板娘闻言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试探着说道:“那让丫头也认你做哥哥,好不好?”
“为什么要认,”周涟下意识说道,“我本来就是啊。”
老板娘一愣,在短暂地惊讶过后又露出了些许迟疑,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不是在说客套话。
周涟自知失言,见状心中一阵慌张,生怕她再说些什么,赶忙站起身来:“我、我有点热,先上去了。”
“哦,好,”老板娘端起盘子,“把吃的也带上去吧。”
回到房间,周涟一阵后怕。
他并不抵触与老板娘相认,甚至心中还存着些许期待,可却又无端忧虑,不知在那之后该如何相处。
要是沈怀今在就好了,沈怀今一定可以给他建议。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周涟怀着期待拿出来一看,电话是周子怡打来的。
周涟心中顿时有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通后,周子怡哑着声告诉他,周书诚和柴慧珊从昨晚吵到现在,依旧不消停。
“受不了了,不想待在家里,”她的语调委屈极了,“你是不是还在旅游?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救救我?”
就算不在旅游,擅自收留她,柴慧珊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涟心疼她,替她出主意:“你把房门关上,戴上耳机听点音乐,就当他们不存在。”
“嗯,”周子怡说,“但我想找人说说话。”
“他们为什么吵?”周涟问。
“不就是那点事……”周子怡嘟囔,“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又提起来了,妈妈不停地翻旧账,爸爸忍了会儿受不了了,两个人就都大吼大叫的。”
周涟心想,那点破事,周子怡果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你能听见吗,她又在吼了,”周子怡说,“好烦……如果他们离婚,我一定跟爸爸。”
“为什么?”周涟问。
“爸爸给我零花钱,也不爱管头管脚的,我爱干嘛干嘛,他不会说我,”周子怡说,“不像妈妈控制欲那么强,还凶。”
“你爸只是不负责任罢了。”周涟说。
“那不是很好吗,”周子怡说,“我才不要人管。”她说完顿了顿,叹气道,“但我觉得他们根本不会离,他们就是要吵,没完没了地吵,毫无意义地吵。”
周涟听着不由得感慨,看来忍一时才不会有风平浪静,只会越想越不甘心。
当断不断,不愿分开又耿耿于怀,对彼此而言都是折磨。
只可怜了周子怡,被这两个失败的成年人波及,想躲都没个去处。
“对了,”他告诉周子怡,“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好像会偷看你的手机。”
周子怡呆了呆,接着崩溃地喊道:“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了,最讨厌有人管我!我情愿她没有责任心,有病的人才会喜欢被管!”
周涟忽然心虚。
就在几个小时前,当他看到沈怀今在消息里对他说“不许抽烟”,他心中顿时涌出暧昧的快乐,一阵甜滋滋的。
有人管着,他就不是没人在乎的可怜小孩了。
“啊呀,哎呀哎呀,”周子怡压着声音惊呼了起来,“妈妈把爸爸的东西都丢出门了!”
“这么凶啊?”周涟也惊讶了。
“是啊……歇斯底里的。我如果是爸爸才不会跟她结婚。”周子怡嘟囔。
“那是他自己选的,”周涟有不同的意见,“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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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涟:叛逆了!哥哥不要我,我抽烟了!
沈怀今:不许。
周涟:原来哥哥还是要我的,我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