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杀杀不是四大家族的风格。

可现在四大家族主动提出要打鬼佬,这里面的立场值得深思,要知道,四大家族可是一个买办家族,天生为鬼佬利益而服务。现在想要对英资打回去。

只有一个原因!

忍不住了!

他们允许鬼佬收割华人,鬼佬却在对华资的金融战中影响到买办利益,买办阶级作为最自私的阶级,自然会站出来跳反。没办法,以买办和华资利益勾兑,鬼佬对华资大规模进攻,不可避免的会波及到买办。

这也彰显出眼下华资的影响力壮大到,买办都不得不开始为华资服务,能够转变立场支持华资的买办,才能在下一个时代生存下去。一直站在那头的买办,很快就将被时代淘汰。

何定贤当初力保粤东信托的举动,无疑是在给华人买办们释放一个信号。

他会保障买办利益。

买办自然越来越倾向他。

虽然,买办是一个迟早被干掉的落后产物,但是,能吸收消化,变成一种助理,完全比互相对立,内部消耗来的强……毕竟只要是在港英时代,买办都有其独特作用。

罗文锦、周锡年、简乐强等人听见何定贤的话,表情都不禁微变。虽然都是要打,但他们只想给鬼佬一个警告,何定贤却想要鬼佬的命。

“要想在金融业挫败鬼佬,继而影响到立法,难度很大。”

罗文惠道:“这往往是鬼佬的手段。”

“喔?”

“这个世界,白皮可以当流氓,鬼佬不行是吧?”何定贤点起一支香烟,把打火机丢到桌面,翘起二郎腿,语气轻松,十分潇洒的道:“唔好意思,我也想当大流氓啊。”

“关键是资源不足。”

周锡年还是害怕风险太高:“港府能够调动的资金资源,远远比我们多,而且华资主动暴露出金融风险,英资却对金融控制的很周全。”

“有一点。”

“是英资远远比不上华资的。”

何定贤弹弹烟灰,出声道。

“何先生。”

“你有什么高见?”冼德芬穿着旗袍,气质华贵,眼神带着探究。何定贤迎上老先生的目光,微微颔首,掷地有声道:“英国人比我们强,但他没有我们热爱这片土地!”

“历史上,每逢国际关系紧张,地缘政治出现动**,英资都是港岛最快跑路的资产。二战以后,英资跑了多少,日据时期,鬼佬跑了多少?要不是,二战刚结束时北方还没分出一个高下,轻轻松松就能收回港岛。”

“他们只是足够精明,拿着前朝的条约,继续霸占着港岛罢了。何况有一些条约,现在的华人老家还概不承认,他们心里虚!”

“没有底气!”

冼德芬、罗文惠、简乐强几人一阵沉默,细细思索,确实如此,历史上港岛每次楼价跳水,经济滑坡都与地缘局势有关,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英资就会匆匆逃港。

比如二战、比如中英谈判、回归前夕……只不过,港府日日吹嘘港岛是大英的远东贸易窗口,是女皇皇冠上的一颗明珠,给港岛华人一种觉错,导致冼德芬、罗文惠等人身在局中,看不清楚罢了。

实则,港岛的发展、港岛的经济,从来不是鬼佬给的,而是华人一手创造的,就连最基础的人口都是来自内地移民。真被人拿枪顶着脑袋,要他交回港岛的时候,鬼佬也不敢掀桌子啊。

这算是重视吗?

“你的意思是,故意制造地缘局势的紧张气息,引起英资外逃,趁机收割洋行?”周锡年蹙起眉头,说话时竟带着颤音,内心充斥起不可遏制的恐惧。

于华人买办而言,服从鬼佬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要拔骨抽髓,谁心里不慌?

何定贤笃定道:“需要刻意制造吗!”

“这两年什么风头,你们没感受到啊,我们不需要刻意制造,只需要把消息放进来,就足够给鬼佬来一记狠的。到时候鬼佬真对港岛有信心,自然就能守得住,要是没信心蜂拥出逃,我们华资就只是出来救市,是帮鬼佬来着。”

“不仅鬼佬要感谢你,港府还要给你们发奖状呢。”

六七暴动!

这场五月刮起的风暴,实则不仅是北方的风,吹进了南方,亦是南方的人,在思想北方的歌……自始至终,港岛华人阶级都在里面扮演着重要角色,否则,五月风暴不可能刮的那么大,结合小轮事件到金融战的发展,五月风暴极为有可能就是华资对英资发起的一场反击。这场反击十分重要,历史就取得了实质性的胜利,导致七十年代的华资能够继续做大,利用的也是英资对港岛主权的不自信。

用枪炮偷来的明珠,嵌上染血的皇冠。

坐在皇位的少女,授予一群议会大老爷们权利。

贼。

能不心虚吗?

最重要的一点,港岛是华资的家,华资已无退路,向北向南的条件都眼下都不充分,始终只能在港岛发展,自然就会坚守经济,横穿牛熊市,在一次次危机中越打越强。鬼佬一见风吹草动,形势不利,就撤资回欧,自然容易高位站岗,错失机遇。英资、华资的战争,说到底是对港岛信心一战!

谁会为自己的家乡失望,谁会担心港岛回归?不是人,是鬼咯!华资对于英资的兼并收购,往往也发生在类似局势紧张,英资出逃的时候,里面的规律在历史脉络中清晰可见。

何定贤看了一圈面前的华人大佬,可能历史上主导五月风暴的人就在其中,只不过,他们目前还没有下定决心,而就让他来顺应时代,掀起浪潮吧!总归有一个人要向鬼佬挥出第一拳!

“利用地缘政治,影响经济,推进华人地位。”

“这可能是我们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了。”冼德芬不得不长叹口气,开口认同。罗文惠、罗文锦等人也不约而同,凝重颔首,这其实也是利用政治影响经济的手段,只不过,港英用的法条,他们烧的是野火,伴随着无奈与血腥,却是地位卑下者向上位者的挑战。

“好啊。”

“叔父们叫你来聊一聊,谈谈想法,没想到,你还真聊出些办法。”楚伟南一脸欣赏,笑眯眯的添上杯茶。何定贤举起茶杯,顺势把烟熄灭,喝着茶道:“只是定一个方案。”

楚伟南赞叹道:“有路走,总比没路走来的强。”

周锡年也承认了他选择的正确性,从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心存抗拒,转为一种认可的探讨:“何先生,华资刚刚跟鬼佬打了一场,勉强靠着粤省商会的团结撑过去。现在各个华资银行现金池依旧紧张,除了航运业还算是稳定之外,其它工厂、零售业都是勉力支撑。这时候就算能够引发英资恐慌,手头上的资金恐怕也无力承接,要是给美资、日资偷了鸡,结局就不好看了。”

“而且商会在面对英资进攻的时候,之所以能拧成一股绳,是为了团结自保。自保和进攻是两个概念,能否在进攻英资的时候还能展现出商会团结。”

“你有办法吗?”

何定贤点点头,知道周锡年讲的有道理,在自保时商会拧成一股绳都要手段,何况在进攻的时候。于是他放下茶杯,出声道:“有时候想不如问,既然觉得商会兄弟,华资老板们不一定支持,那就问一问他们是否支持吧。”

“猜来猜去,小女儿姿态,坦诚相待,跟我去见一见英雄本色。”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带头走出客厅。罗文锦、周锡年等人大为惊诧,没想到何定贤的处理方式如此干净利落。

楚伟南也一同跟上,随着众人走出客厅。花园里的客人们正在聊天,见到何先生带着四大家族与楚先生一起出来,不禁都笑着转来目光。只见,何定贤大步流星来到话筒前,将话筒从柱子上摘下,穿着西装举起手臂,出声道:“各位来宾,唔好意思,有件事情打搅一下。”

“说啦。”

“贤哥。”

郑裕同大声囔囔。

台下一片笑声。

何定贤道:“刚刚我同几位叔父在聊天,聊着聊着,就想跟四大洋行再探讨一下经济发展,几位叔父担心洋行势大,想让兄弟们再一起出力,难办啊……”

“我提议出来问一问,到底各位是钟意痛殴人呢,还是钟意被人痛扁?”

郑裕同骂道:“废话!”

“当然是钟意殴打别人啊,钟意自己被打,岂不是犯贱吗!”

其余老板们却是一阵沉默,显然众人都听出何老板话里的意思,原来今天楚先生办寿宴,是在讨论怎么打洋行。而大洋行显然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关乎整个华资利益的事。

何先生没有单独做决定,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他们,让他们为自己负责,为华资的将来负责……

何先生则在服务员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没有选择让大家出声,而是举起酒杯道:“志同道合者,举杯共饮!”

他举起酒杯。

一个个他都举杯共饮。

“多谢各位。”

他走下礼台,来到周锡年面前,端着酒杯道:“现在我的人够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