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sir,十点钟,年度目标策划会。”

第二日,上午,九点。

坚宝宁身穿西装,站在办公室里,刚将外套脱下在衣架上挂好,助理便轻敲房门,站在门口出声讲道。他嘴角露出一抹无奈,回头道:“阿晴,帮我冲一杯端进来。”

“没问题。”

女助理笑着答应,上前把一份文件放在桌面:“参会名单与发言稿,有需要修正的地方,还有半个钟的时间。”

“开年事务就是多。”

坚宝宁坐在椅子上,折起白衬衫的袖口,感慨着摇摇头,将文件翻开审阅。

保安局在职责有权对纪律部队,新一年的发展提出要求,虽然,不能干涉到具体的案件,但却可以提出任务,例如破案率,救火率,严查违禁品……

并按照上一年度的业绩,酌情提升部队经费。

十分钟后。

助理便用托盘端来咖啡,顺便放下一包糖条,动作娴熟。

坚宝宁道:“文稿要修正的地方已经做好批注,让人尽快修改。”

“yes,sir!”

助理顺势把文件收走。

坚宝宁拿起咖啡,放好糖,用汤匙静静的搅拌。

大多数长官都喜欢让下属把糖也放好,可他却偏偏喜欢亲自动手。

半小时后。

坚宝宁把手中的雪茄最后吸上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站起身穿好外套,不紧不慢的系上扣子,再拿起文件走向楼下的会议室。来到会议室门口时正好碰见保安局长“区伟信”,颔首与长官礼貌的打着招呼:“区sir,早上好。”

“早。”

“坚sir。”区伟信笑容满面。

坚宝宁是保安局对警务处的最佳联系渠道,再加上前警务处长的身份,在保安局内颇具威望,排在副局长第一位,局长也要礼让三分。不过,坚宝宁倒是一直很尊重区伟信,特意放慢脚步,跟在区伟信身后。

而当两位长官来到会议室时,三十多名保安局的主要属官,全部已经穿着西装,拿着文件,端坐在椅子上。坚宝宁没有刻意拿捏时间,常年养成的时间感,却能让他总是不快不慢,恰到好处,以符合身份的时间来到会议室。

“长官好!”

会议室里的全体属官齐齐起身,朝向两位长官喊道。

区伟信点了点头,理所当然来到主位坐好。坚宝宁表情平淡,并不喧宾夺主,而是默默来到左手边第一个席位就坐。随后,区伟信打开文件,以局长的身份主持会议。

在场都是保安局的中高层,以不同小组的编制,负责监督六支纪律部队。

警务处、海关、惩戒署、消防署。

医疗辅助队,飞机辅助队。

区伟信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作发言,表态新一年要大力发展两支辅助队,再把时间让给坚宝宁,请坚sir提出对警队的意见,把警队的“定价权”交给坚sir。

这在政治上是很好的投桃报李,利益勾兑,坚宝宁也当仁不让,将早已准备的文稿拿出:“去年警队破案率维持百分之一,坚定履行,有案必破,有罪必抓的标准,同时,通过对三合会组织的严厉打击,让罪案率降低十个百分点。”

“新一年,警队将重点发展情报科,以应对世界范围内的格局变动。随苏美两国的冷战激烈化、深度化,多地已经出现动乱,特别是恐怖袭击事件需要格外重视!”

“未来,警队将成为城市反恐的主力,首先就得加深情报工作,其次,还需要组建专业的城市反恐部队……否则,应对小规模的恐怖袭击,便需频繁调用驻军,不仅程序上慢,反应僵化,还会导致市民恐慌,让港府失去民众信心。”

在警务上坚sir是专业的,具有前瞻性,有格局的。

当中的许多名词,在后世已经老掉牙,在眼下却是十分新潮。

参会官员们听的十分入神,用笔记录,态度极佳。

坚sir失去警队实权之后,也就只能通过国际论坛上一些文章解解闷,倒是起到经验加学术,实践与理论的结论。见到官员们一副认真受教的样子,心里大觉有成就感,又谈了很多关于城市反恐方面的见解。

不得不说,坚sir理念非常前沿,区伟信看了一眼表,发现预计的讲话时间已过,却没有任何要打断他的意思。可保安局官员们在会议室里听的入神,一名留着八字胡,穿着西装,戴着名表的人却来到会议室门口,轻轻举手叩响房门。

“哒哒哒。”

坚宝宁望向门口,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却认出来人是谁,低头递给区伟信一个眼神。区伟信便向离门口最近的一位属官点点头,官员当即起身把门拉开:“保安局内部会议室,有什么事开完会再讲。”

“sorry,打扰各位阿sir开会,反贪室有些问题想找坚sir聊聊。”谢法新看向很态度的保安局官员,却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态度。

一番话甚至不是说给对方听,而是说给台上的副局长听。

坚宝宁又怎么会不知谢法新受总督委任为专员,正在重新调查巴顿案的事?但他并不想把巴顿案重新翻起来查,窝里斗输了,也不可能引狼入室。

他立即露出一副肃容,出声道:“谢专员,保安局正在开会,请你离开!”

“马上。”

坚宝宁站在台上,举起手臂,出声赶人。

几名保安局官员立即起身,作势就要上前,走廊旁的保卫人员抽出警棍,也露出一副动手姿态。

谢法新却浑然不在意坚宝宁身份,侧身带两名下属挤进会议室,绕开门前的官员,又让下属将其它人隔开,举起一份调查令,大声喊道:“坚sir,总督签字的调查书,麻烦你配合。”

“反贪室怀疑,你在担任警务处长期间参与收受贿赂,并与前副处长巴顿案贪污案有关,如果你拒绝接受聆讯,我有权将你强制带走。”

哗啦!

现场参会的官员们仿佛身体通电,齐齐失色,不少人屁股都坐不住,当即站起身,不可置信的望向谢法新。区伟信毫无利益关联都本能的站出来道:“谢专员,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总督从未签字调查过三司十二局里的高级官员,如今破天荒,头一遭,确实容易引起众人不安。但案件锁定的很明确,倒是不用怕扩大范围。谢法新对区伟信也换了一种态度,笑着道:“区sir,我也希望是误会。”

“但流程都是要走的,坚sir,要不要给你收拾东西的时间?”

坚宝宁眉头狂跳,几乎狰狞的道:“不用。”

“走吧。”

谢法新转身离开会议室。

坚宝宁合上文件,表情铁青,没有任何人打招呼,便紧跟着离开办公楼。

前警务处长,现保安局次长被反贪专员当着保安局全体高层的面被带走,消息宛如一道惊雷,立即传遍全港纪律部队,刮起一阵政治风暴,首当其冲的就是警队。

大馆。

昆先穿着处长制服,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望向面前的华人警官道:“消息是真的,不过保安局长区sir以名誉为由,暂时不让知道事件的人公开消息。”

“可这次事件太多人看见,根本藏不住,人人都说总督要清算警队的英籍高层,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坚sir。”

何定贤坐在旁边,低头叼着香烟,眉头紧蹙,心里不断复盘:“总督委任谢法新调查巴顿,矛头原来是对准坚sir,只要不是直接跟警队动手,就没有真正清算警队的意图。”

“动坚sir,一个前警务处长,本质就是给双方冲突留一条后路。”坚宝宁或许正是因巴顿等嫡系铁杆被清空,才成为总督可以捏的软柿子,他多少有点责任。

“而先前的调查中止,并不是被一把火烧怕了,是在等机会借题发挥。”

两个月,谢法新没有动作,导致警队高层都忘了他,没想到,在这里等着!

“不可能!”

何定贤在葛白、斯凯明、昆先的注视下,出声道:“总督不敢对警队高层动手,如果警队出事,我第一个带兄弟跟跟总督打。现在总督只是想制造恐慌,目的是为了跟四大洋行配合吃下华资。”

“如果我们怕了,一个个想着逃,想着跑,倒是真会给总督机会。”

葛白心思机敏,立即道:“何sir,你是觉得总督想用坚sir,制造出异常针对东方银行的挤兑?让英籍警员害怕财产出事,黑钱被查出来,将存在东方银行里的钱都转走?”

他手中也有东方银行的股份,自然会关注商界消息。

何定贤点点头:“这是四大洋行伏的一招暗手,总督见有利可图,又容易切割,便答应出手。相信针对坚sir的调查,只是聆讯流程,不一定会定坚sir的罪。”

“他们也不够证据定坚sir罪。”

昆先松了口气,他知道以坚sir的性格,不会轻易招供。要是总督只是吓一吓他们,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葛白却道:“可现在总督的目的已经达成,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前警务处长调查,警队的中高层都会害怕。”

“那就只能给兄弟们壮壮胆,送谢sir回祖家孝敬女皇了,反正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就把谢sir摆出来让你们看咯。”何定贤在警队,就用警队的办法做事。

而且必须抢在鬼佬下一步动作之前……

“这样阿sir们总该支持我吧?”他吸了口烟,双手一摊,表现的十分坦诚:“阿sir们对这种破坏英华团结的人,有没有特殊的定制要求,比如怎么拆、怎么死,一句话,我全都给你们办的妥妥当当。”

“一定不教各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