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深夜。

九龙塘码头。

伍世豪穿着白衫,腰间戴枪,大步登上舷板,朝向迎上来的心腹兄弟大虾压低声线问道:“货呢?”

“豪哥,在里面。”大虾举目扫向伍世豪背后的几个配枪兄弟,伍世豪举起手示意身旁人停下,竟然只身跟着大虾进入一处货仓。

大虾掀开几片塑料帘,来到一筐榴莲前,指着榴莲道:“豪哥,货在这里边。”

“好。”伍世豪点点头,在旁拿起一把弯刀,随手拎起一颗榴莲,打量片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处理的很漂亮。”

大虾带着几个皮肤黝黑,表情凶悍的兄弟守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大佬挥刀把榴莲劈开。

整颗榴莲好似有些失去水分,刀口一劈就散成四瓣,每瓣壳都显得很脆,明显是被胶水粘起,壳内却被掏空藏着一块块纸封面块,根本看不到一点果肉。

这样的榴莲放在木框里层层叠叠,堆满整个货仓,放眼望去成百上千,场面颇为壮观。

“品质很高,A货!”伍世豪用指甲抠破纸皮,挖出一点点粉屑放在鼻尖,轻轻一吸,整个人仰面朝天,神情迷醉,四周马仔们望着大佬的样子,表情都流露出相同的奸笑。

大虾表情忐忑,心有余悸的劝道:“豪哥,这件事情要是给大老板知道……”

整个货仓里针落可闻,可几人交谈间却把声音压的很低,真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大老板不会知道的。”伍世豪回过神来,低下头,眼里浮现一丝决绝:“大老板就算知道,也是我一个人扛,不关你们的事,何况,全港大社团都能做的生意,我们怎么不能做?”

“义群不捞粉,永远做不成大社团!”大虾闻言不再劝阻,默默站在旁边,看大佬拍拍双手,出声道:“把货用水果车运到仓库,卖水果有什么好赚的,一年就赚个十几万,卖这种水果!”伍世豪指着果框道:“两个星期就赚到了!”

大虾招招手带着兄弟们开始搬运货物,一批批水果在社团劳工的协助下运上板车,不仅有榴莲、凤梨、香蕉、还有菠萝蜜、苹果、椰子。

同往常一样送到果栏仓库储存,唯一的区别既是仓库内新搭建有冷冻室,有一批货物要专门放进冷冻室储存。

社团兄弟连夜干活的同时,伍世豪乘坐轿车回到九龙塘的一座唐楼,自大老板把九龙塘码头交给义群开工以后,义群就算正式在九龙塘扎下根来,以前油尖旺的地盘虽好,但是养活不了多少兄弟开工,现在只是老兄弟们的钱袋子,真正的社团主力全放在九龙塘码头。

同在九龙塘码头开工的潮义勇、老福都知义群有“三支旗”罩着,凡是都退避三舍,导致义群在并入潮义勇之后,也只是顶着一个潮义勇的名头,实际上依旧和独立社团一样,甚至比当初还更威风,短短时间就发展至五千多人,在潮义勇内也是排名前五的堂口,论风头仅逊色于刚上位的新坐馆白饭鱼,因为白饭鱼也是“三支旗”的人。

唐楼内,伍世豪刚一回家,一位染着紫色头发,身材不高,双峰傲人的女人,身着红色蚕丝吊带裙,穿着拖鞋便上来接过男人的外套,十分顺手地挂在衣架上,回头用温柔关切的语气问道:“豪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明早就能到仓库提货。”伍世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岔开双腿,感觉难得放松。

女人则毫不见外的坐在男人腿上,搂着男人脖子,含情脉脉:“潮义勇的烟档终于要换成粉档,粉的利润多高,一个月分到手至少都有三四十万,销量能过百万。”

“这还不包括转运到新加坡、德国和欧美的,那边现在也缺货,市场越来越大……当初陈十九那个老骨头不肯干,马氏兄弟却赚得盆满钵满……”

伍世豪微微皱眉,大手一拍红裙底:“好了,不要提马氏兄弟。”

这是他心底一根刺。

牡丹嘴角一笑,捧起男人的脸颊,专情一吻。

这一吻便撩起大火,收不住了。

伍世豪直接抱着女人站起身,激吻中迈开腿向房间走去。

两人到卧室翻倒在**,玩闹一阵,女人叫道:“豪哥,我要去给老死鬼上香了……”

寡妇第一年隔三差五都要给亡夫上柱香,就算改嫁也不例外,免得给人说闲话,体现夫妻情谊。

这间唐楼是陈十九分给牡丹的遗产之一,有一个小房间里专门设着香案。

伍世豪闻言却把女人死死摁着,更加卖力的折腾,口中还扬言威胁:“不上了,要上,等会一半的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上。”

“小死鬼。”

“呀,你真是好坏!”

半小时后,伍世豪酣畅淋漓的走出香堂,后面跟着正在擦裙子,面色潮红的牡丹,二人给陈十九上完香后,互相依偎着沙发躺下。

牡丹好似十分享受伍世豪的怀抱,不断用指尖在他胸膛画圈圈,口中还道:“豪哥,你真是大男人,不像陈十九一样。”

“呵。”伍世豪轻笑一声,问道:“主要突出一个大吗?”

牡丹害羞的锤他一拳:“男子汉,大丈夫,古话都这样讲了,男人当然要大呀。”

“呵呵。”虽然伍世豪听说十九哥年轻人时受过伤,但依旧笑纳了这份夸张,据说,陈十九第三房姨太太之后的女人,面子已经大于实操意义。

而伍世豪没有延续这个话题,点上一支香烟,叹气道:“其实我很后悔……”

牡丹表情平静,依旧黏着男人,没有劝诫,只是道:“放心,卖是我在卖,烟档也是社团的,社团可是有烟牌的。”

“我后悔的不是这件事。”伍世豪再吸口烟,牡丹道:“要死也是我先死,有些事做了便没退路,只能一次性做到底。”

“嗯,要不然,兄弟们也不会跟我做。”

当面粉在市面上彻底流行开之后,并没有在江湖引起半点波澜,因为道友们抽大烟是抽,追龙是追,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何况,马氏兄弟靠着面粉已经捞得风生水起,这样新产品在港岛有一定基础,当潮义勇的烟档转做粉档之后,只不过是加快了面粉的普及度而已,事实上,面粉本就逐渐在称霸市场。

但潮义勇改做粉档的时候,却足以引起何定贤的注意,他并非是天真的认为潮义勇不会做粉,天底下每一间社团都有可能做粉,只是伍世豪与牡丹的关系摆在眼前,二人明目张胆的行为,简直是在侮辱面粉庄家这个职业!

他两辈子了,头一次见这么蠢的庄家,是不是警队太爱钱,让他失去畏惧之心?不像后世一个个庄家,那叫一个绞尽脑汁,花样多。

毫无疑问,伍世豪是一个杰出的江湖大佬,有野心、有武力、有赌性,但绝对不是一个杰出的野心家,在政治嗅觉方面有极为强烈的缺点。这大概是伍世豪从未接触过政治博弈,身边没有任何接触过官场的人才,所造成的致命弱点。

不过,伍世豪与牡丹有一件事想得没错,何定贤想要办他们,必须拿到一定证据,否则,无故处理手下,只会造成下属集团人心惶惶,不仅义群的兄弟会混乱、崩溃,甚至猪油仔、蒋天生、倪坤等人都会害怕,失措。

但想要证据很难吗。

何定贤站在办公室里,背对着颜雄,吸着一支雪茄道:“阿雄,最近义群在做粉档。”

颜雄没有立即回答,因为,做粉档有什么大不了的?正如伍世豪所说的一样,全港八大社团个个做烟档、也开始卖粉,不做粉档是做不成大社团的,因为粉代表很多东西,既是巨大的现金流,又是一种控制小弟、控制鸡婆,掏空赌鬼的方法……正好可以与码头形成互补性生态。而且粉档生意很好,规费交的自然多,于警队也有重大利好。

但更重要的是长官的态度。

何定贤回过头望着他道:“全港谁都可以干这行,唯独我手下的人不行,明白吗?”

颜雄肃然领命:“贤哥,我知道了。”

“查一查,把证据做实,不要怕得罪人。”何定贤把烟头摁进玻璃缸里,语气很是毒辣:“你的花名可是杀手雄。”

颜雄脸上浮现一个丑陋、阴森的笑容,冷声说道:“给我一周时间。”

他带着命令回到办公室里,并没有急着召集人马,而是走到陈子超面前,敲敲桌面问道:“果栏豪身边最信重的兄弟叫乜名?”

“雄哥。”陈子超条件反射性地站起身,听完问题略作思索,出声道:“应该是大虾、小虾两兄弟,怎么了,有事要办吗!”

颜雄故作和煦的挤出笑容,摆摆手:“呵呵,豪哥是大佬是好兄弟,能有什么事要办?只是大佬打算重用两个人,他们要富贵咯。”

陈子超望着长官离去的背影,突然间打了个冷颤,暗衬道:“笑面虎,妈的,那两个扑街仔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