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距离,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他就是觉得她在笑。
胸腔里忽然一阵憋闷,他降下车窗,寒风吹散了烟味,也让他的视线更加清楚。
贺明朗微蹙起眉心,搞不懂内心的烦躁从何而来,但是抽了两只烟都解决不了,他只能解下了领带。
宋杨帆一直没走,一直陪着萧郁兰,不管她怎么冷淡,他依旧在一旁耍宝陪着笑。
萧郁兰拒绝也拒绝过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他还是我行我素,她就真的没办法了。
看了眼腕表,差不多十点了,算算时间,晚晚他们应该走了吧?
萧郁兰站起来,“我要走了,你别再跟着了。”
宋杨帆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没这个必要,我就住旁边那个公寓,没几步路。”
“哎……”
萧郁兰拒绝他的好意,没再搭理他,起身走出了便利店。
一出去,她就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抱住了手臂。
宋杨帆跟出来,刚想脱下外套给她,却有一双手比他快了一步,已经将宽大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萧郁兰倏地抬起头,跟着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贺明朗笑了笑,另一只手还夹着烟,说话间也全是烟草的味道,“这是你新交往的男朋友吗?不介绍介绍?”
萧郁兰被浓得呛人的烟味包裹着,大脑一时间没能运转。
宋杨帆警觉的看着贺明朗,“学姐,这位叔叔是谁啊?”
“他……”
“你就叫我叔叔就行。”贺明朗咬着烟,礼貌性的冲他微微点头。
但认识他的人都能察觉到,他此刻非常不对劲,从言行举止到神态,每一处都跟平时的他大相径庭。
萧郁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顺着他的说道,“他是我叔叔。”
宋杨帆这才一脸恍然大悟,跟着礼貌的跟他打招呼,“原来真的是叔叔,叔叔你好,我叫宋杨帆,是学姐的……朋友。”
贺明朗点点头,“你好,这么晚了,你们还在约会?”
“不是不是不是,我就是碰巧路过,跟学姐聊了几句,不是约会。”
宋杨帆以为他是萧郁兰的长辈,所以想给他留个好印象,立即就撇清了约会这种说法。
毕竟没有那个家长会喜欢看到,自己家的小姑娘大半夜跟男孩子约会。
萧郁兰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宋……宋杨帆,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我叔叔会送我回家的。”
“那好吧。”宋杨帆憨厚的摸了摸后脑,“那我就先走了,叔叔再见,学姐再见。”
贺明朗吐了口烟气,“嗯。”
直到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萧郁兰才转身往自己的公寓方向走,但没走几步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贺明朗拉着他走到自己的车边,将她塞进副驾驶。
萧郁兰没有拒绝,天气太冷,她没穿外套,再走回去,显得特别蠢。
车子发动,贺明朗没有问她地址,轻车熟路,几分钟后,将车子开到了她的公寓楼下。
萧郁兰解开安全带,在车里脱下他的大衣,说了句谢谢就想拉开车门下去。
贺明朗在她之前将车门锁上了。
咔哒一声,在静谧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
萧郁兰,“……”
车里的灯暗下来。
他低沉的嗓音有种不同于以往的漠然,“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萧郁兰没拉开车门,偏头看着他,“很晚了,小姨夫,我想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
“刚刚那个男孩子是你男朋友?”
“小姨夫,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关心关心你的大侄子,他也来英国了,你不知道吗?”
“你拒绝顾沉也是因为这个男孩子?”
“……”
萧郁兰有点无语。
贺明朗继续问,“顾沉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再来骚扰你。”
“谢谢,小姨夫。”
“你还没回答我,你跟那个男孩子是什么关系?”
萧郁兰,“……”
她抿了抿唇瓣,在他一再的追问下,情绪隐隐有点失控,“你为什么要关心我跟宋杨帆的关系?这也是我外公让你问的?”
贺明朗忽然伸手打开了车顶的灯。
吧嗒一声,彼此的目光遇上,萧郁兰这才发现他的眼神不同于以为的温柔,显得格外的深沉。
她愣住,下意识别开视线,“不说话就让我下车。”
贺明朗又想抽烟了。
这莫名其妙的烟瘾,泛滥的太不是时候。
捏着烟盒,他感觉喉咙里像是有蚂蚁在爬,必须得说点什么才行,于是不过脑的说,“不是你外公,我就不能关心你的事吗?”
萧郁兰叹口气,“有这个必要吗?”
“没有吗?”
“……”
她闭了闭眼,被风吹过的嗓音有些沙哑,“小姨夫,我叫你小姨夫,难道还不足以表达,我想跟你划清界限的态度吗?我以为你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苦苦相逼?”
划清界限。
这四个字像是忽然刺激到了贺明朗。
他抬手用力在方向盘上拍了下,情绪骤然失控,“我不懂!萧郁兰,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要让你这样跟我划清界限!你这么讨厌我,甚至比讨厌萧征跟顾沉还要讨厌,我真的这么罪无可赦吗?”
长久的累积,多年来的困惑,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他必须在这一刻得到答案。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气势凌人,被逼到一个临界点,再也忍不下去了,“萧郁兰,告诉我理由,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凡有你萧郁兰出现的场合,我都退避三舍,我保证,余生都不会再跟你有半点交集,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发火。
莫名心惊。
眼泪就这么失重落下。
一滴又一滴,无声又沉重,像是那些她无法启齿的秘密。
萧郁兰看着他英俊温润的脸上,因为她而出了戾气,因为她而变成了一只困兽。
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心也颤抖,整个人抖如筛糠。
秘密太过于沉重,压抑太久,久到心碎了也不自知。
崩溃来得悄无声息,却又宛如泰山压顶,让人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