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叶秋意的作品,致敬了罗中立的《父亲》,选取的角度和风格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手法还没有那么成熟。

但因为主题就是孩子,所以生疏的手法也变得可以原谅了。

怎么,这幅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没有……”

云栀虽然摇着头,但看画的眼神温柔了许多。

还带着一点悲伤。

陆婉莹似有所感,轻声问道:“你,有孩子?”

实在是云栀看起来太年轻,目测和她都相差无几。虽然那前凸后翘的身材,成熟稳重的举止都暗示她并不小,但陆婉莹还是下意识觉得女人应该单身。

没结过婚的那种。

听到陆婉莹的问话,云栀大方一笑:“我没有孩子,只是流产过。”

流产?

这个距离自己如此遥远的词语,竟然就发生在云栀身上。

“对不起……”

“没事,你不觉得我流产过,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

陆婉莹问完,忽然意识到,好像现在确实很多人对流产过的女人有偏见。但这个人才不包括她,即使……她没有流产过。

“婉莹,之前我只觉得你被陆家保护得很好很幸福,甚至有点嫉妒,但现在我觉得,这是你应得的。”

很多世家的小姐被娇宠多了,就会成为霸凌者、滥情堕落,甚至涉及黄赌毒,但陆婉莹只是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坚定不移地走着。

“其实,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对女人已经很不公平了,自己不能再把倾斜的天平往下压。而且我想,你肯定也是有苦衷的。”

“唉,说来话长,总的来说就是小时候为了救一个渣男,冬天下水导致宫寒,加上没有及时就医,这个孩子就没保住。”

云栀说得云淡风轻,但陆婉莹光是想想,就觉得于心不忍。

不过……

“你为什么说救了个渣男?那个男生长大以后很滥情吗?”

“也不是,严格来说他身边甚至只有两个异性。不过他为了自己的女神三番五次伤害他的妻子,还觉得和妻子结婚已经是对她的恩赐。”

“那还真够渣的,你小时候就不该救他,淹死算了。”

“扑哧……”看见陆婉莹嫉恶如仇的模样,云栀失笑,“我都还没说他做了什么事,你就生气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然法律上也不会有感情破裂也能离婚的条例了。——对了,他俩离婚了吗?”

“他俩……离了!他还赔偿了巨额抚恤金。”

“是吗?那还算有点良心……”

“是么……”

云栀微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该多好?即使被伤害了三年,她仍旧可以用余生去释怀。可是……傅晏臣,我们如今只能不死不休了。

“诶,你觉得这幅画好看吗?”

大概是刚刚听了云栀的秘密,陆婉莹觉得和她交心了不少,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她指着的是一副以杂乱的点线为主,第一眼看不出内容的彩墨画。

看到画的第一眼,云栀仿佛看到了一个癫狂不羁的画家,在纸上尽情宣泄内心的情绪。那些点和线并不能构成什么,就像自己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音符。

“这是我超爱的一个画家的即兴创作,当时他收到了C国顶级美术学院的邀请,心里狂喜,就花短短十几分钟创造了这幅画。

虽然时间很短,但我觉得这幅画很好看。可惜,没多少人懂我,那个画家最后也只能将这幅画排在其他作品后面。”

“很正常,只要我们喜欢就够了。”

很多即兴创作,其艺术价值都远高于一般作品,但资本家看的是创作耗费的成本,他们不会为这种精力少的作品买单。

“你也喜欢这幅画?”

“当然。”云栀知道,陆婉莹在怀疑她只是附和。她勾唇,拿出手机:“跟我来。”

云栀带着陆婉莹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设置好音量,朝陆婉莹道:“嘘,听。”

轻灵欢快的音乐瞬间倾泻而出,仿佛有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在嬉闹。虽然在场馆内,云栀特意调小了声音,但陆婉莹还是听得起了薄汗。

摸摸心脏……是精神上的振奋。

“百灵鸟大赛你知道吗?”

“知道……”

“这首曲子就是百灵鸟大赛之前,作者提前得到了被录取的消息,从而创作出来的。那种被人欣赏、遇到知己、即将扬名立万的快乐,终身难忘……”

“你……?”

陆婉莹听着音乐和云栀的描述,忽然意识到什么。

面前这个人,叫云栀……

百灵鸟决赛的成员之一,也叫云栀。

“嗯,就是我。”

云栀点头承认。

“可惜,要是你喜欢钢琴,咱们就有共同语言了。”

“不,我们现在也有啊!”陆婉莹欣喜,“艺术是相通的!”

“嗯,你说得对!”

即使不懂绘画,看到这个作者的彩墨,她仍旧能感受到其中的快乐。

这大概就是艺术的相通性吧。

知道云栀也是艺术家,陆婉莹就更加放开了。

虽然她的领域是音乐——钢琴,但正如陆婉莹所说,艺术都是相通的。只要稍微耐心理解一下,画作也可以变成乐曲,乐曲也可以成为画作。

加上云栀本身极具热情,每次都积极理解和回应陆婉莹的话,两人聊得十分火热。

陆婉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知己。

那些人为了讨好她,也去了解过她喜欢的画家,喜欢的风格,但那不过是僵硬的背诵、转述。

完全不像云栀,哪怕对某幅画的意义一窍不通,也能在自己的介绍下明悟。

那是一种默契,可是两人才认识一天。

时间一晃而过,看完六号场馆的最后一幅画,今天的欣赏也到尾声了。

云栀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多。她见陆婉莹还想往楼下去,拉住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到饭点了,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吃饭?

陆婉莹迟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不早了。

她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等等,我给老哥说一声。”

“好。”

陆婉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应该是通知陆云鹤。云栀就站在旁边,等她做完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