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阿沅姐和小盼哥的身份地位,这婚礼办的略显寒酸,只有附近的村民参加,请的宾客身份最高的也就是县太爷。
若是两人在幽州的官职传开,知府也会来随礼,宜州的大士族都会来道贺。
但两人都想低调一些,只要有亲人的祝福就够了。
这婚礼上最出彩的当属席面,贾大厨亲自带着他的厨师团队,背锅提刀。
食材全是自家产的,沈爷爷养的鸭和鱼,鲜藕和莲子。
蒋氏作坊的米粉,冬素温泉庄子的蔬菜瓜果,幽州送来的海味山珍和香料
刘管家酒坊的精酿酒和葡萄园的葡萄酒,蔡二姨父听的酒,大赞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酒。
大莲和凌王府别院白案师傅们做的点心,不少妇人偷偷从席上藏一、两块,想回家留做花样学习。
席面是佳肴琳琅,贾大厨毫不吹牛地说,这桌席面,比皇家宴会都不差!
把十里八村的乡亲给吃的惊叹不已,都说这该是神仙说的东西。
这顿席面在莫家一带流传之广,足足被津津乐道了好几年。
一些孩子早就忘了小盼哥和阿沅姐长什么样,但还记得在席上吃过的点心有多甜,菜肴有多鲜……
婚礼虽办的仓促,但该有的流程都有,莫家发六十四抬聘礼,蔡家陪六十四抬嫁妆。
莫修谨穿着凌王府绣娘做的华丽婚服,骑白马戴红花,从莫家绕到沈家村再到蔡家接亲。
仲阳和山山做傧相,大莲和小满做挡门催唱诗的送客女,几个姨母都穿红着绿,喜气洋洋,对于这场婚事打从心里欢喜。
蒋氏和大姨母先到蔡家做女方娘家人送亲,又跟着赶到莫家,以男方长辈的身份出席。
山山背阿沅上的花轿,阿沅身上的衣饰同样是王府绣娘准备的。
大红绸面绣金丝牡丹的嫁衣,金镶红宝石的头饰,全是农村人见都没见过的华丽婚服,看过的人都说是仙女下凡了。
二姨母笑着笑着就抹起了泪,隔着喜轿的帘门,往阿沅姐手里塞了个合欢扇。
哽咽叮嘱道:“我的儿,以后要跟小盼好好过日子。”
阿沅强忍着泪感动回道:“娘亲和爹爹,保重身体,女儿会常回家看望你们。”
蔡家到莫家并不远,阿沅自小就常常来回地跑,只有这一次,她觉得这一路很长。
长到,她从蔡家走时,还是蔡家的姑娘,到了莫家,便成为莫家的新妇。
但从窗户看向外面骑马的小盼,阿沅又觉得很安心,终于,她做了小盼的新娘。
未来,风雨同路,白头偕老。
莫家,三姨母被大莲扶着,穿戴的跟城里的富家太太一样,喜笑颜开,她的小盼要娶妻了呢!娶的还是阿沅,真好啊!
洞房夜,喝过合欢酒,莫修谨极少见得脸红心慌,看着盛装的阿沅姐,他有种还未睡下,却已在做梦的感觉。
还记得他托冬素给阿沅姐送桃木簪子,好像没过多久,但这期间却已经历经生死磨难。
他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
“阿沅姐。”
阿沅轻笑:“以后,要改口了。让人听到,会笑话你的。”
莫修谨脸更红了,觉得喉咙发干,心里像冒着糖水泡泡,脚踩着棉花一样。
轻轻地,深情地,好像于梦中已经练习过千万遍一样,唤了一声:
“娘子。”
阿沅抬头,眸光如水,满面柔情:
“夫君。”
层层红纱落下,鸳鸯交颈,被翻红浪,温情脉脉。
窗外虫鸣缓缓,花香阴阴,月光皎皎,流水潺潺。
帐里窗外,共同交织出一句古诗:
花有清香月有阴,春宵一刻值千金。
最为动情,深深结合时,红帐中的称呼再变,嘶哑又霸道,温柔又深情:
“阿沅,阿沅姐……”
女子的声音娇柔念羞,妩媚瑰靡:
“小盼,轻点,疼……”
红纱帐,梨木床,摇出爱的乐章,晃出梦的柔情。
床头悬挂的流苏,被剧烈的动作打的交织缠绕,乱成一团。
桌上红烛,被翻动的红帐带动的微风,摇曳出时明时暗的光。
光影朦胧处,映出两道身姿交缠的人影,一只小脚**在略显削瘦却有力的肩上,脚趾微缩,脚脖子上的银铃发出时快时慢的清响。
这一夜,很长……
麻城有瘟疫,是两人成亲第三天,小盼带着阿沅,去蔡家回门时传来的。
回门宴也是大宴,所有亲戚都在蔡家,恭喜这对蜜里调油的新人。
凌王府的护卫匆匆到沈家村报信,因为刘管家一大早就说,他去沈家做客。
待听说今天沈家人都在蔡家,又快马往蔡家庄赶。
赶到时刚好在吃午饭,护卫急匆匆的到来,让席上的热闹欢笑声渐消。
刘管家率先问:“出了什么事?”
那护卫忙道:“麻城传来的最新消息,有瘟疫,宜州府发急令,往麻城的官道封关,光州封城。”
‘哐’的一声,小满手中的筷子落地,整个人晃了几晃,脸色变得雪白,惊恐地道了声:“哥哥,哥哥还在麻城。”
她无措又渴求地看向沈爷爷,渐渐地目光变得坚定,轻声道:“阿爷,我要回麻城。我要去找哥哥。”
大麦等人忙劝她,你年纪小,去了有什么用?再说,路封了,谁也过不去啊!
旁人是过不去,但若有官身自然是过得去的。
再说,莫修谨回来,就是为了麻城小虎的事。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确切消息似来,他才抓紧时间和阿沅姐成亲。
现在有确实消息了,那他就要行动起来。
转头看向阿沅,却发现阿沅也在看他,且目光同样坚定。
阿沅轻声道:“瘟疫正是需要大夫的时候。”
旁人不理解,莫修谨却明白,她是说给自己听,她要同他一起去麻城。
听到小盼和阿沅要一起去麻城,二姨母最先反对,虽然她也着急小虎的事。
但她更不愿意让女儿和女婿,为了亲戚家的孩子涉险!
瘟疫是什么?那是发人瘟,管你是王孙公子,还是平民奴隶,沾染了都得死。
可怜我阿沅才嫁人,才过几天安生日子,怎么能去这狼窝虎穴中?
莫修谨认真地给亲人解释,他此去不单单是为了找小虎,麻城离光州极近,这水患过后,便是灾民便野,瘟疫横生。
若官府管理得当还好,但凡官府不作为,那瘟疫传染范围扩大,很快就会传到光州来。
而楚地官府无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楚地士族门阀威望极高,朝廷的官员到了,要么被同化,要么被士族打压,根本做不了什么。
特别是麻城这种小地方,若是官府能管理得当,当年小虎和小满两兄妹,也不会差点被饿死。
而光州是凌王的封地,太子和吴王都睁大眼睛想找凌王的错处,若凌王封地出现瘟疫,再爆发流民为祸,那事情就麻烦了。
到不是莫修谨有意夸大,事实就是如此。凌王虽然远征北疆,但政治斗争其实一直都在进行着。
二姨母不听这些,只问道:“反正就是说,小盼你一定要去麻城?”
莫修谨重重点头:“不管是为公,保护凌王封地无虞。还是为私,找到小虎。这麻城我都必须去。”
亦若是为大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但这一点,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沈爷爷虽然忧心小虎,但也不想莫修谨去涉险,很快找到他话里的漏洞,沉声道:
“单是保护光州,只要封了城,守好关卡,不放人过来就行了。你何必跑到麻城去?”
莫修谨笑了,朝沈爷爷拱拱手:“瞒不过老爷子,还有一点晚辈没明说。想必大家也听说了,王妃在北境,整治士族为祸之事。”
“这王爷的封地一带的士族为祸,也该整治一番。只是普通官员,面对士族胆怯,且无兵力,也做不得什么。”
“而晚辈不同,我是凌王属官,带的兵是凌王府亲卫。”
“以赈灾之名到麻城,将那些敢不顾百姓死活,高价囤粮的士族打压一番,好好治一治这中原士族为祸这邪风。”
亲友们似懂非懂,莫修谨主要是说给刘管家听的,毕竟他要多带些人和赈灾粮,还得刘管家全力支持。
刘管家在光州,就相当于庞先生在幽州。
二姨母再次急道:“我听不懂,也管不了小盼,但阿沅,你不能去!”
阿沅姐轻轻地握着母亲的手,安慰地道:“娘,我是幽州医学院女夫子,是有女官职位在身上的。”
“若连我们这些医师都不敢去,那遭罪的百姓就只能等死了。”
她又道:“当初长安的瘟疫多严重,是王妃去了禁区,才将瘟疫治理了。”
“娘你放心,我们在幽州研制了专门治疗瘟疫的药。大鱼哥在扬州的医馆,就生产了很多成品药。”
“自从王妃研制出土霉素,瘟疫就不像以前那么难治了。”
“女儿向您保证,会平安回来。”
二姨母的眼泪直流,几个长辈都是又担心又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还是刘管家说:“莫大人此行是为王爷,是为中原百姓,王府定鼎力相助。”
沈爷爷忙道:“对对,小盼啊,农村人啥也不懂,你就说我们能做些啥?”
莫修谨瞬间气质大变,成了幽州冷静睿智的莫大人,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需要大量的粮食、草药,成品口罩、石灰、火油、拉货的驴和骡子……”
“这些可在光州准备着,让人送到麻城去。”
“我带护卫先行一步,趁官道没封之前,赶往麻城。”
物资方面莫修谨觉得不用担心,只要护卫队武装到位,到了麻城开几家士族的粮仓便是。
重点是药材,相信只要跟大鱼联系上,扬州的药材很快就会送过来。
县太爷听说凌王属官要去麻城赈灾,大喜过望,他是真怕瘟疫传到光州来。
并且有凌王属官在前面顶着,就算麻城的事闹大,也追责不到他身上。
亲自带人送莫修谨一行到城门口,见莫大人的妻子也同去,又觉得羞愧不已。
出了这样的天灾人祸,竟然让一个女人去打头阵。
听说这位莫夫人是跟王妃学的医,是幽州女官,真是幽州出来的人,没一个胆小怕事的。
王妃当年敢在长安治理禁区瘟疫,她这表嫂胆量也差不多啊!
县太爷能做的就是管好光州,再有就是上报知府,再上报朝廷。
凌王的属官都是赈灾了,朝廷的赈灾钦差也得快点啊!
今年还真是多灾多难,沿海有倭寇为祸,楚湘又有水患,陇右还闹旱灾。
凉州那凌王才赶走了鞑子,又有番人下山为祸,岭南那边的交趾怂恿百越人叛乱。
太子和吴王还忙着党争,再这样下去,大夏都要千疮百孔了。
县令摇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泱泱大夏,这四方小国都敢有异动。
不知为何,以前想到这些,县太爷只觉愁绪满怀,而现在,看着莫修谨一行的背影。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幸好啊!我们还有凌王殿下!
凌王虽还在远征,可凌王妃已经震压住整个北境,这凌王属官去麻城赈灾便是一个信号。
朝廷再不管,凌王殿下不介意将中原也管起来!
小盼哥和阿沅姐前往麻城的之时,远在幽州的冬素,正好收到大鱼哥的来信。
他说小盼有和他联系,需要一批赈灾的药物,他要亲自带着大夫和药材,前往麻城跟小盼汇合。
沈冬素正在考虑,要不要派些幽州的女护士到麻城参与救灾?
可一想到,离得这么远,等她们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正思索着让姜宏给小盼哥送一批物资,李念鱼匆匆来求凌王妃派他去麻城。
沈冬素又无语又好笑,你要去怎么不跟小盼哥一起去?只要事关大鱼哥,你就急了。
“你去做什么?你又不会治瘟疫,又不会治水患。难道我让你开着战车过去,修河堤啊?”
李念鱼竟然道:“也不是不行!”
沈冬素气的想打他,看着远处爬爬垫上的宝宝们,不得不承认,有了孩子她脾气好多了。
“都说了火药要向长安那边保密,你给我大张旗鼓去麻城炸河堤,是想告诉太子,本王妃要造反吗?”
李念鱼急道:“可一有天灾,便会有人祸。凭莫大人他们,能震得住吗?”
沈冬素哼一声道:“你当凌王府亲卫是吃干饭的!之前没火药的时候,我们王府亲卫,照样杀遍天下无敌手!”
李念鱼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敢说出口。
王妃你可真会吹牛!
沈冬素手一挥:“放心吧,大鱼哥不会有事的。给我继续研制战舰,那才是你的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