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迷雾重重 (上)

夏斌和元元从龙华寺出来,便直接去了迎宾馆的停车场。路上问了一下元元这两天在龙华寺里的所见所闻,元元倒也是对答流畅,好像自闭症竟然好了。夏斌大为吃惊,就问元元为什么喜欢呆在寺里。元元答道,这寺里每个人都和我一样,不喜欢多话,都喜欢自言自语似地念经,谁都不会觉得谁奇怪。夏斌乐了,原来龙华寺还有治疗自闭症的功能。

刚上车,手机上就收到了钱建林的短信,“正和琦彦在田子坊喝茶,等一下会去Shopping,看看婴儿用品。”夏斌看后大喜,一颗心顿时落了地,料想这龙华寺的香火还真是灵验。看着坐在身旁的元元,突然想到还幸亏是这孩子闹了一闹,否则自己说不定还被蒙在鼓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车刚到龙吴路路口,看到前方路牌标示,夏斌突然心念一动,便对元元说,干脆我们去你爸爸读书的地方看看。车便顺着龙吴路向南驶去,前方不远的百色路上正是龙门中学,夏斌、程远鹏、沈海春三人少年寒窗六年的地方。

眼看龙门中学就在前方,夏斌正要和元元说些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夏斌打开车载免提电话,原来是HOHO人事行政总监芮冰打来的电话,说是华登集团沈总的助理打电话到HOHO总办,询问夏斌是否愿意接受与沈总的会议安排。时间下周五下午1:30,地点佘山高尔夫俱乐部。夏斌想了几秒钟,说答应他们,便挂了免提。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三环公路上,一辆黑色奥迪A8在平稳地行驶着,坐在车内后排的沈海春接到了助理的电话,知道会议安排已妥。放下黑莓手机,沈海春微笑着对身旁的黎蕴春说道,“你看看,夫人怎么吩咐,我就一定怎么去做。”黎蕴春这才舒展开了皱起的眉头。

原来就在刚才,沈海春接了两个电话,让黎蕴春不太高兴。第一个是一个叫卢丽佳或陆丽佳的年轻女人打来的。黎蕴春觉得沈海春接这个电话的神色有些不对,说话的声音压得有点低,虽然表面上听不出什么内容,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问题。

另一个是FRANK打来的,沈海春在这个电话里两次提到了夏斌的名字。黎蕴春这才直接问沈海春,是不是在又要对付夏斌了,“你们是老同学、老朋友,现在程远鹏都没了,你们还这么打,有意义吗?海春,我们现在什么都有了,你犯得上这么折腾吗?”黎蕴春很是愤闷。

“黎蕴春!我告诉你,做人要公私分明!我现在是三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我的一言一行要代表集团公司的利益,也要维护2万多名员工的利益,要知道那还影响着2万多个家庭。何况我们还是上市公司,后面牵扯的还多呢。我和夏斌的交情,那是私情。”沈海春回答的斩钉截铁,理直气壮地把黎蕴春堵了回去。

“好,那公事我先不管,你给我再解释一下,刚才那个姓陆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黎蕴春见他强词夺理,便调转枪口,逼向了目标,也不顾车上还有孩子在了,“ 20多岁的女人叫你师兄,你倒是还好意思叫人师妹的。”

“都是复华大学毕业,不叫师兄难道叫教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叫兽有多难听。”兵临城下,沈海春的幽默感丝毫没有减弱。

原来这个姓陆的姑娘是沈海春回大学演讲的时候认识的,是个在职研究生,也是沪上一个小有名气的律师。沈海春很享受和陆丽佳之间的那种暧昧,因为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所以倒也回答得从容不迫。

“你放心,咱两的感情和现在的那些小年轻不一样。我们可是一把调羹定姻缘的。哪像现在那些送名牌、送 宝马的,全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我们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一见黎蕴春有些恼,沈海春又祭起了“那把调羹”做法宝来了。

原来在复华大学读书时,沈海春追黎蕴春到手是有典故的。当年黎蕴春也算是复华的校花之一,有名的冷美人。又因家境不错,父亲黎宝青是国家机电部有名的专家型干部,故在校园里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堆“春卷”。沈海春自然也是虎视眈眈,“春梦”绵绵。但他从未出过手,只冷冷静静地看着那些送鲜花的、送巧克力的、送情诗的铩羽而归。不过在那个纯真年代里,还真没见过有人送匹“宝马”的。

要么做的最好,要么就不做。这是沈海春一向的信条,这一次他选择不做,什么都不做。倒是同寝室的室友郭晓潞着急了起来,开始整天警告沈海春,再不行动就晚了。沈海春也只是用微笑作答。

有一天在食堂里,机会还是出现了。那天中午,沈海春和郭晓璐照例来到离新闻系大楼最近的三食堂用餐,果然新闻系的漂亮MM们已在那里三三两两地用餐了。门口附近的地板上有点汤汁,地板有点滑,正有人去叫清洁工。这时一个冒失鬼冲了进来,一下子滑倒,远远地就撞向附近的一张桌子。桌子旁一MM正起身要走,被撞个正着,向下便倒。附近的沈海春早就看了个明白,一个箭步窜了上去,随后居然用上了当年排坛男神汪嘉伟的招牌动作“鱼跃救球”。旁边众人只见沈海春横过身子侧身飞去,左手托住那个MM的腰部,右手还抄住了一把从MM手里掉下的汤匙。然后自己一个麻花腿拧腰便站直在MM 身侧。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大家是眼花缭乱,不由地纷纷叫好。但很快,男生们就不再帮腔了,而且开始愤怒了,眼里冒火看着那二人,简直是嫉妒羡慕恨。原来沈海春飞身扑救的竟然是新闻系的头号美女,名花尚未有主的,黎蕴春。沈海春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很优雅地将那把汤匙还给了黎MM。多年以后,沈海春经常牛皮哄哄地和老同学们说自己是靠捡了一把调羹,抱得美人归。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极致,这就是沈海春的风格。

黎蕴春听沈海春这时提起当年往事,心里倒也甜蜜得很,不由得心情好了起来,嘴上自然还是不依不饶,“你年轻时就是花花肠子,现在我们的孩子都大了可不许犯错误。”

“我就是花心思不也是花在你和孩子身上吗?再说我现在忙得哪有时间干别的啊。”沈海春知道这就算过关了。

司机将汽车开进了东安门大街,走走停停,汽车总算向北拐进了北池子大街。“这北京的交通怎么这么差啊?”黎蕴春看着旁边的孩子开祥,发现他已经饿了。

“所以叫首都啊,首堵,堵车的堵。”沈海春发起了牢骚。

正说话间,车子进了石胡子胡同,在一棟四合院前停了下来。黎蕴春刚下车就被早就等在门口的母亲胡云刚搂在了怀里,好一阵嘘寒问暖。沈海春也把儿子带了下来,四个人一起往院子里走去,黎妈妈左手拉着女儿,右手搂着外孙,乐得嘴都合不拢。

北面正房的客厅门开了,黎宝青正依着门旁笑呵呵等着,黎蕴春一见立刻快步扑了过去。

晚宴很快就开始了,首先大家一齐举杯祝贺黎老生日快乐。黎老乐呵呵地看着远道而来的女儿女婿,还有小外孙,心里是万分欣慰。大儿子黎伟由于随代表团正在欧洲访问,今天不能前来。但只要看着儿女事业有成,生活美满,老人就特别有幸福感。

席间,黎家妈妈看着沈海春又是夸奖了一番,说是现在经常看到他的新闻,以前的老同事也打电话来恭喜自己有个好女婿。黎宝青也是在旁连连点头,又向沈海春问道,“你爸爸他身体还好吗,去年也退了吧?”

“退了,他身体好着呢,”沈海春笑着接话,“现在他们有一个老年人“驴友”团,全国到处跑,今年已经开始出国旅游了。”沈海春的父亲是原南京军区大校参谋,沈海春13岁大那年,沈参谋调往上海警备区任职,现在也退了下来。

“这西风50年陈酿倒也不错,很多年没喝过了,”黎老又和沈海春碰了一下,“你们从美国回来,又去S省西干什么?”

“公司在那有个会议,同时在西安拿了块地。”沈海春实话相告。

“噢,爸,我们还到扶风的法门寺给您请了幅字,是言诚大法师的手书。”黎蕴春插了进来。

“那拿出来看看,”老爷子站了起来,走到了旁边的落地灯下,只见沈海春拿出来一副条幅,使用的是隶书,写的是笔酣墨饱,笔力遒劲;条幅中间“觉悟”二字,落款正是言诚。

黎老仔细欣赏这副书法,禁不住频频点头,啧啧赞叹。作者既遵守了隶书的工整、精巧,又作了一些独特的美化,墨迹之间传递出是浑然天成的神韵。“观字如见人啊,言诚法师果然学问高深,”李宝清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转向老伴,“还是女儿、女婿知道我的心意。这个礼物好的,好的很。”

见大家吃的已差不多饱了,胡妈妈就让保姆泡了茶端到沙发边上。大家一边品茶,一边继续聊着。“你们这次去美国有什么收获吗?”黎老看着沈海春。

“收获不小,发现美国经济表面上看受金融危机打击很大,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筋骨,尤其是技术开发的力量很让人惊叹,我们想赶上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沈海春说道。

“爸,我们还在波士顿看了几个学校,我觉得将来孩子高中就应该去那里读,到时候直接考美国的大学。”黎蕴春加了一句。

“那么小就送出去啊?”胡妈妈听上去很不舍得。

“最近华登发展的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黎宝青关心地问道,他退休后就更想了解外面的情况。

“正打算做一下大的调整,原来矿产和房地产是集团最大的支柱,但我现在觉得已不能期望太长久。现在金属市场的价格波动越来越大,随时有跳水的可能。房地产也开始乏力,价格涨得实在太快,地方政府、相关的金融行业都急着分一杯羹,”沈海春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继续说道,“我正打算将公司的重心从资源类产业向科技类转移,否则集团很容易被市场的变动拖垮,现在消耗的现金量太大了。”

沈海春说的并不夸张,表面上看,华登的实力雄厚,规模庞大,实际上是积累的问题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棘手。公司这十年成几何形状扩张增长,但人才储备、资金周转都不理想。实在是船大难掉头,所以这次他痛下决心,做一次全面的改革。

见时间不早,黎蕴春就提议今天就聊到这里,后天就是周末,大家可以再好好说说话。于是众人散去。沈海春和黎蕴春带着孩子正走向西厢房的客房,沈海春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沈海春打开一看,忙对黎蕴春说道,“你和孩子先睡,我去书房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