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是黑森林的, 迟雾把吹灭的蜡烛拿下,“做的蛋糕没办法带过来,只能先将就一下。”

她今天给的惊喜太多, 他早已无比满足, 此时得知她在忙碌中还为自己亲手做了蛋糕, 双眼忍不住泛酸。

“小五。”他声线低柔, 带着感动的微颤。

迟雾双眼亮晶晶的, 如揉碎了星辰。指了指蛋糕的一角, 笑说, “我要吃这块。”

谢淮京切蛋糕,迟雾用叉子叉了一小块,喂他。

迟雾:“好吃吗?”

“好吃。”

迟雾给自己也叉了一块,点评, “没我做的好吃。”

谢淮京被她逗笑, “那是当然。”

吃完饭, 两人并未回酒店而是手牵手压马路,经过珠宝店,迟雾拉着谢淮京进去。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呢?”导购小姐姐微笑着过来。

迟雾在一排亮闪闪的柜子浏览,“看个戒指。”

“戒指在这边。”

迟雾将手上的戒指给导购看,“有没有类似于这个的款式, 稍微简单一点的。”

“有的,这两款跟女士你手上的差不多。”

求婚的钻戒是谢淮京定制的, 和项链一样刻着两人名字缩写,要在市面上找一模一样的全然不可能。

迟雾拿起来比了一下, 六分相似。

“你看这个怎么样?”

谢淮京:“你喜欢就行。”

“那得你喜欢才行。”迟雾把这枚钻戒放回去,又把另外一枚拿出来。

谢淮京还在理解她那句话, 中指贴上一片冰凉,戒指被缓缓推进指底。

迟雾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比了一下,“这款感觉好看一些。”她扭头问,“你觉得呢?”

钻戒亮如星昼,谢淮京黑眸深邃如幽潭,直勾勾的看着迟雾,仿佛要将她吸入眼底。

“怎么了?”迟雾问。

白皙修长的手指弯曲,拇指摩挲那枚戒指。

“怎么突然给我看戒指?”

迟雾与他十指相扣,中指的戒指轻轻碰撞,咯到彼此,“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你结婚了,就不会跟你搭讪了。”

中途上洗手间时,在外面等的谢淮京短短几分钟就被两个女生搭讪要联系方式。

谢淮京轻笑,“谢太太说的是。”

从珠宝店出来,又闲逛了一会儿才回酒店。两人在上海待了两天,在迪士尼拥挤的人潮里缓慢前进,在城堡燃放的烟花下接吻。

.......

初夏降临,劳动节后迎来一小阶段忙碌,迟雾一边忙着处理手上的工作,一边准备婚礼。大的流程安排交给婚礼策划团队,但毕竟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有些事她还是想亲自挑选,决定。

“这两个款式怎么样?”迟雾问身旁的谢淮京,“这个给家长,这个给小孩。”

今天周末,两人靠坐着落地窗的懒人沙发,迟雾翻看礼盒的样式,谢淮京单手揽她,另一只手摁手机。

闻言,谢淮京抬眸。

婚庆准备的伴手礼种类很多,迟雾选了手提包式和小号熊猫箱包。

“可以。”他搁下手机,手沿着裙子领口往里探,“休息好了吗?”

迟雾拍开他不老实的手,“做正事,别闹。”

谢淮京重重揉捏两下,听她闷哼轻喘。

“我们还没试过这里。”

迟雾瞪大双眼,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要。”

谢淮京鼻尖蹭她脖颈,“你在上面,我们试一次。”

迟雾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掐着腰坐在他腿上,册子从手里脱落,“啪”地一声落在地板上。

阳光从玻璃照进屋内,在地板上割裂成几何图形,窗帘缓缓合上,迟雾搂着他脖颈,娇嗔:“轻点~”

谢淮京呼吸加重,“轻不了。”

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迟雾推她肩膀,“有人给你打电话。”

“不管。”

觉得碍事,谢淮京直接将手机关机。

下午阳光正好,休息了会儿谢淮京才将手机打开,好几条漏电服务提示,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谢淮京:“谢家那边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迟雾起身,“我跟你一起。”她多少猜到是他父亲的事,“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谢淮京将她散落的头发勾至耳后,“好。”

这是迟雾第一次来谢家,很大的一座庄园,彰显主人的能力和地位。管家已在门口等候,瞧见他们到达两侧的保镖立刻过来开门。

迟雾与谢淮京手牵手,往屋里走。

来的路上谢淮京已简单给她说了下事情来龙去脉,安华溪要离婚,但谢正明不同意,安家那边也不同意,双方僵持不下,谢正明提出只要谢淮京回来继承家业,他就同意离婚,婚可以离,但企业不能倒。

本来他与安华溪早无半点感情,不过是利益捆绑。如今谢、安两家皆在走下坡路,婚姻哪有金钱地位来得重要,谢正明很聪明,尽管谢、安两家大不如前,但多年积累的人脉还在,在京圈仍说得上话,明确知道谢淮京软肋到底在哪儿。

大门开着,除了谢正明和安华溪之外还有两名律师。

安华溪依旧端庄优雅,谢正明气色比上次在医院见好了很多,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坐吧。”

谢淮京没动,面色冷淡,“费尽心思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直说,我很忙。”

谢正明将茶几上的协议往旁边推了推,“两家公司给你,我们同意她进家门。”即使生过一场病,谢正明依然沉稳冷漠,“这是你爷爷的遗嘱。”

迟雾明显感觉到谢淮京身体一僵。

“继承公司,她的律所也能好过一点。”

论拿捏谢淮京的弱点,夫妻俩一击一个准,先是他爷爷又是她,或许谢淮京会抗拒遗嘱,但不愿她受半点委屈,双重施压下留给他选择的可能聊胜于无。

安华溪慢悠悠道:“接手公司,她也不用这么辛苦,谢家的媳妇几时需要看人脸色。”

“说完了?”谢淮京冷笑,没耐心再继续听他们说下去,“公司我不要,要是经营不下去可以变卖股份,我相信等着收购的大有人在,至于小五—”

他顿了顿,声音也冷了一个度,“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什么叫鱼、死、网、破。”他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的人,眼里早已没有情绪,“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你们离婚也好,财产怎么分配都与我无关,在你们病得走不动之前,我不会再管你们。”

说完,他带着迟雾就要走,谢正明见状有些急了,“站住!”

谢淮京脚步未停。

“逆子,你忘了当初你爷爷多疼你?你是要他死后都无法瞑目是吗?”谢正明一字一句直往他痛处打,“你带她去见过你爷爷吗?他知道你因为一个女人放弃他一辈子心血,知道这些年把你培养出来就翻脸不认人吗?”

谢淮京神色不变,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指责谩骂。

迟雾半点听不下去,转身看着因为意识到自己计划落空而恼羞成怒的谢正明,“那他爷爷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对他的打骂,动不动就将他丢进地下室,丢到偏远的地方任其自生自灭,知道本该是世上最疼爱他的人,待他如仇人,知道曾十月怀胎的母亲,在某个夜晚想要掐死他吗?”

“你们将他丢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他丢下?没有吧,因为你们觉得他是你们儿子,从出生开始就该听你们的,你们是他生命的掌控者,你们自诩他一切都是你们赐予的,打了又怎样,骂了又怎样,丢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死未卜又怎样,他都该感激你们,因为是你们将他带到这世上。”

迟雾声音冷静,但字字句句却带着谢淮京曾受过的苦难,满目疮痍的内心,“你们想捆绑利益,想争取自己的好处,这个时候想到他了,你们算计了一辈子,怎么就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你们心知肚明,但你们觉得没必要。”

迟雾看着谢正明和安华溪,嘲讽的一笑,“真好啊,当父母没有及格标准。”

她回身,紧紧握住谢淮京的手,心口情绪翻涌,“你们不爱他,我爱他。你们觉得他可有可无,在我的生活里他非常重要,就算谢家在饶京根深蒂固,就算你们打压,我们也会在一起。”

“我们早就不是当年的我们,别再自以为是,耗尽他对你们的最后一丝情感。”

这些话迟雾憋在心里很久了,之前不说因为她知道那毕竟是他父母,他在等待父母的回头,她愿意陪他等,但在接连几次后他们还试图掌控谢淮京,过去那些年他已经很苦,她如何忍心他再重蹈覆辙,囚禁这个牢笼。

那些话说完后,迟雾拉着谢淮京头也不回的离开,这座大宅就是牢笼,一道道枷锁铸成坚不可摧的栏杆,将里面的人困住。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住,迟雾惯性身体前倾,刚要开口谢淮京捧着她的脸亲上来。

“谢谢你,老婆。”

迟雾眼睫轻颤,垂在身侧的手抬起环住他脖子,“夫妻就该同进共退。”她说,“被狗咬除外。”

谢淮京低压的情绪因这句话笑出声来,指腹描绘她眉眼,“想抱抱你。”

迟雾摁开安全带,从中控迈过去坐到他腿上,张开双臂抱他。

谢淮京紧紧搂着她,脸埋在她颈窝。

车厢安静落针可闻,时不时有经过的车辆好奇透过玻璃往里看。迟雾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中控的手机打断安静。

谢淮京捞起看了眼,这才缓缓抬头,“走吧。”

确认他已经恢复如常,迟雾回到副驾驶,发现并不是回家的方向,“不回去吗?”

谢淮京手肘悬撑车窗,“婚纱到了。”

婚纱是谢淮京找专人订做的,迟雾相信他的审美便不再过问,上个月本就能送到,但谢淮京看了之后觉得不满意,又让对方做了修改。

她很好奇谢淮京到底设计了什么款式。

试婚纱地方在一家高定礼服工作室,他们到时楼下坐着一名戴着眼镜画图的女生,似画得不满意她涂涂改改两次,最后将设计图扯下揉成一团。

有人从楼上下来。

“谢总,迟律,婚纱在楼上。”

两人手牵手上楼,到达二楼时迟雾被琳琅满目的婚纱礼服闪了下眼,婚纱成左右两排,静静等候属于自己的主人。有一件被单独放在一旁,不同于其他婚纱抹胸或一字肩设计,蝴蝶展翅,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直觉这就是她的婚纱。

谢淮京看她神色便知她喜欢,眉梢溢出笑意,“试试。”

迟雾眼睛亮晶晶的,“好。”

厚重的帘子缓缓拉上,迟雾以为会很难穿,没想到格外简单方便。

“谢总特意叮嘱过的,迟律你不喜欢太复杂的设计,本来腰线这里原来还有个收束设计,被取了。”店长笑着说。

迟雾知道他修改的地方在哪儿了。

他便是如此,做事周到又体贴细心,将她的喜好牢记于心。

在外面等着的谢淮京听见动静抬眼,两人目光相对,再难移开半分。尽管无数次在脑海想过她穿着有多漂亮,但那些预想不及面前十分之一。

褶纱朦胧折叠,碎冰蓝的刺绣从裙摆到肩头,却又完美与蝴蝶翅膀融合,珠钻交措点缀,与脖子的项链相映,后半采用半镂空设计,用简单的绑带固定。肌肤比婚纱还要白上三分,犹如冬季落入人间的精灵公主,周围一切皆成她的陪衬。

如天上月,人间雪,更是心上的人。

迟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拎着裙子两侧转圈,“好看吗?”

店长捂嘴笑,“谢总都看得移不开眼了。”

迟雾被打趣得轻笑,透过镜子看见谢淮京走到身后,眼底的惊艳、喜悦一览无余。

店长很自觉的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没了第三人在场,谢淮京双臂穿过纤细的腰肢拥她入怀,目光与她在镜中对视,“真美。”

他忍不住亲她,怎么都亲不够。

“别,等会把婚纱弄皱了。”迟雾躲着他的吻。

谢淮京捧着她的脸细细轻啄,从唇瓣到鼻梁,再到眼睛额头,“老婆,你好漂亮。”

“你设计的好。”迟雾已经适应这个称呼,勾着他脖颈,在他吻下来时回应,“我很喜欢这个婚纱。”

“喜欢便好。”

他要给她独一无二的婚礼,独一无二的珍视,独一无二的爱。

迟雾脸轻蹭他掌心,感动他的用心,“谢谢你,老公。”

她极少叫这个称呼,或是羞于启齿,每次只在被欺负得求饶是喊过。

谢淮京眼底翻涌又深又沉的暗色,再次低头亲她,吻得她气喘吁吁才停,“要不我们把婚礼提前吧。”他目光深深,“想快点娶你回家。”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不一样。”谢淮京握着她手,“要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光明正大的,把你娶回家。”

他们婚期是十月十六。

是爸爸翻阅老黄历又找了算命先生看了日子确认下来的。

迟雾拿出手机,“帮我拍一张,我发给爸爸看。”

谢淮京对着老婆拍了好几张照片,最后两人在镜子前拍了合照。迟雾把照片全部发给爸爸,确认没有再修改的地方到更衣室换下。

从工作室离开在外面吃了饭回家,门锁落下的瞬间她就被箍着腰肢抱起。

来不及说半句话,谢淮京将她抱坐在玄关柜子上,裙摆推至腰间,鼻息胡茬刺激脆弱肌肤。

谢淮京今晚有些疯狂,迟雾手撑着落地窗的玻璃,玻璃映出室内画面,羞得她不敢看,刚闭上眼谢淮京便贴过来,吻去她眼角的眼泪。

......

试完婚纱后,两人又接连忙了一阵。炎热的暑假之后,迟雾生日来临。

谢淮京早早就来接她,吃饭的地方他早已预定好,是一家空中餐厅,迟雾怕高,听完觉得自己可能到时候一口菜都吃不下去,但谢淮京再三保证比摩天轮安全。

到达餐厅,从踏进电梯迟雾就紧紧抱着他胳膊,周围都是空的,能清楚看见地平线距离被拉开,她掌心起了汗,闭着眼根本不敢看周围。

完全被独立出来的空中花园餐厅,漫天星辰下,周围点缀暖色小彩灯,烛火摇曳。一旁有专人小提琴演奏,轻缓悦耳的音乐为烛光晚餐增添浪漫。

高处有风吹过,其中一支烛火熄灭,能见度降低。预定的菜端上来,中途,右侧忽然传来响动,以为是有什么活动,迟雾转头看去。

适才的大楼有了投影,短暂的一片空白后穿着黑色T恤的谢淮京出现在画面里,而背景是饶京大学篮球场。

“你好,迟雾,我是十九岁的谢淮京。”谢淮京面对镜头笑得慵懒散漫,“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到饶京的第一年,十九岁的我没陪你过,但我已经让余下几十年的谢淮京陪你。”

他掌心躺着粉色纸鹤,隐隐可见上面写着字,距离有些远,身后商场LED屏幕反光迟雾未看清上面写的什么,正要仔细看时谢淮京已经将纸鹤从镜头前拿开。

“二十六岁的谢淮京跟我说,你不相信我会折纸鹤,你看,十九岁的谢淮京已经会了。”投影里的谢淮京看着镜头,“二十七岁的谢淮京会得更多,也更爱你。”

纸鹤从他掌心飞出,贴近镜头。

“啪”地一声。

四周灯光熄灭,漫天粉色纸鹤从天而降,迟雾这才发现头顶有黑色的器材,纸鹤皆悬挂在上,随着长线漂落到她面前。

谢淮京掌心握有两个纸鹤,一左一右,“这是十九岁的谢淮京写给十八岁的迟雾,这是二十七岁的谢淮京写给二十六岁的迟雾。”

迟雾拆开其中一个纸鹤。

【十八岁的迟雾:我想变好一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落款:十九岁的谢淮京。

另外一张。

【八十岁的谢淮京告诉我,我们白头到老,恩爱一生。】

风将空气里的尘埃吹进眼睛,迟雾眼睛干涸酸涩,眼眶发烫,“你这段时间加班就是在折这个?”

谢淮京:“嗯,一开始确实不会折。”

“不管现在还是以后,你都是自由的。”熄灭的灯光重新亮起,谢淮京不止从哪儿变出从折纸叠成的花束,五颜六色的特别漂亮,“生日快乐,迟律。”

迟雾忽地想到情人节时,她因为忙到很晚错过节日,还是第二天听同事聊天才知道,谢淮京并未有半点不悦,只是捏着她耳朵,“我们天天都可以过节,重点不是节日,是一起过节日的人。”

“我们,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过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