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出来, 谢淮京沉默着牵着她往前走,如没有目的的,只是相扣的手越来越紧。

迟雾心里情绪翻涌得厉害, 到一个分岔路口停住, “谢淮京。”

如指示命令, 他步子骤停。

迟雾上前抱他, “我没接受她任何交易, 也没打算再离开你。”

谢淮京身体僵了一瞬, 用力的回抱, 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

他一句话没说,但已胜过无数句。

时至现在,迟雾才知道当年的事给他留下多大影响,他是如此害怕旧事重演。

车水马龙的街道, 对面商场LED大屏滚动播放当红明星的广告, 旁边贴着一行红色文字。

“小五。”

“嗯?”

谢淮京将她推开, 目光柔和,“跟我去个地方。”

迟雾:“好。”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在一处高档小区前停下,停好车谢淮京拉着她刷卡进去,停在一栋洋楼前。

“这是?”

门锁识别人脸,谢淮京嗓音轻缓, “我们的婚房。”

随着院门推开,屋前是草坪, 中间留有人行通道。

“密码是一样的。”

她的生日和他的生日。

房子面积很大,还没开始装修。有她喜欢的落地窗, 主卧阳台正对后院。

谢淮京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 “后院我准备改造成一个花园,种你喜欢的花和树,旁边搭一个玻璃顶休息间,夏天我们可以坐在里面乘凉看星星,冬天可以看雪。”

“小五。”他偏头凑近,在她耳边轻语,“我们结婚吧。”

迟雾覆上他的手,回头主动亲他,“好。”

谢淮京将她抱起,揪着这个姿势与她接吻。

在他们的新家里。

好一阵,谢淮京才停下但并未离开,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笑,“去看看其他房间?”

迟雾被气喘吁吁,“我不想走。”

“你背我。”

谢淮京眉骨轻抬,“用抱的行不行?”

“也行。”

迟雾就这么被他抱着参观房间。

一共三楼,二楼除了主卧就是书房,三楼也是两个房间。

“装修风格你想要什么样的?”

迟雾不太懂室内装修这些,“哪种装出来更好看?云湾别墅那边的装修还挺不错,或者是公寓那种?”

说起这个迟雾想起件事来,“你为什么生日那天回云湾别墅住?”

谢淮京看着远方,声音低沉深长,“我周岁时爷爷送我的礼物。”

爷爷名叫谢崇文,一生驰骋商场,将谢家根基在京圈稳固,为了巩固谢家的地位和利益让谢正明和安华溪联姻,他出生后第二年老爷子就因病去世,那时他还不懂事,只记得爷爷很疼他,对他好,老爷子在世时也是那个家仅存不多能团聚的时候。

“后来那里成了我唯一栖息的地方。”

他曾试过不少方法引起父母注意,离家出走也好,绝食也好,受伤回家也好,但都无果,最长的时候他在那里躲了一个星期没去上学,谢正明和安华溪一无所知。

他回忆着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那时只有爷爷欢喜我的到来。”

迟雾与他相拥,“我也欢喜你的到来。”

......

最后一周工作日结束,正式迎来春节假期。

迟雾和谢淮京回临江过年,谢淮京买了好些东西,后备箱塞满了就放在后排座,尽管迟雾说让他不要买这么多,但架不住他一个劲的拉,还美其名曰—

“第一次去过年,当年得隆重些。”

迟雾没法,只得任他去。

从饶京开回去路途遥远,两人提前一天返程,高速车辆疾驰,即使是白天也阴沉沉的,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爸爸打来电话。

“喂。”

“出发了吗?”

“出发了,已经上高速了。”迟雾看了眼导航,“估计九点到。”

“不着急不着急,开慢点注意安全,等你们吃饭。”

迟雾应:“你先吃,我们到了很晚。”

“没事。”

挂断电话,迟雾对着导航拍照发给爸爸,叮嘱他饿了就自己先吃。

爸爸:“我知道。”

中午他们在服务区吃饭,迟雾看着对面略显疲惫的人,“驾照好考吗?”

谢淮京搁下手机,“好考。”

迟雾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春节后你陪我去报个驾校吧,不然老是你一个人开车,受不住。”

谢淮京上身靠后,慵懒惬意,“心疼我?”

“对啊。”迟雾承认。

谢淮京眉梢的愉悦压也也不住,“有你这句话开多久都值了。”

迟雾睨他一眼,“我说认真的,我以后用车的地方估计也多,总不能每次都让你送我,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谢淮京想说“为什么不行”,但话都嘴边转了弯,“好,回头我陪你去报驾校。”

吃过饭两人歇了会儿继续赶路,终于在九点半到达临江,地图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十二分钟。

逢年过节都是回村子,爸爸觉得这样才有过节的氛围,在城里谁也不认识,吃了饭就在家里看电视。他喜欢跟附近的邻居一起唠嗑,打打小麻将,忙忙碌碌一辈子到现在也闲不住,总想做点什么事心里才踏实。

到村口,远远就看见站在路边等着的人。

如以往每次一样,只要得知她回来早早就出来接。

曾有邻居闲聊时跟她说,“你爸知道你要回来,开心好几天了,逢人就说哪天闺女要回来了。”

那时迟雾才知道从打电话开始爸爸就开始期待了。

谢淮京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

“叔叔。”

迟雾下车给他开门,“这么冷,不是让你别出来接吗?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我穿得厚。”爸爸上车,冲前排的谢淮京点头,“开一路辛苦了吧,饭菜都还热乎着的,就等你们回来。”

迟雾就知道他嘴上答应但还是会等他们回来,大概是大多数家长形成的默契,总舍不得自己先吃,执着的等着孩子回来。

晚饭丰盛,迟雾本要帮着爸爸洗碗但被赶出厨房,“你帮小谢拿下东西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好及时补。”

迟雾甩甩手上的水,“哦。”

谢淮京晚上住老爷子原来的房子,不远。

谢淮京正从车上拿东西下来:“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瞧见一旁的背包,“我拿这个吧。”

另一双手快一步。

“这个不用你拿,你拿更重要的。”

迟雾:“什么?”

谢淮京关上尾箱,把空余的那只手伸出来,“我。”

“......”

迟雾无言,但又成功被这话逗笑,故意的问,“摔了不会要我赔吧?”

“当然要赔。”

迟雾:“那我不拿了,赔不起。”

谢淮京反客为主,“拿一辈子赔就行。”

迟雾作为难状:“就这样要赔一辈子,有点亏,我再想想。”

谢淮京哼笑一声,单手箍她腰,威胁十足,“再想想?”

迟雾试着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决定讲道理,“你这叫碰瓷,讹人。”

谢淮京承认不讳,“就是碰瓷,迟律,给不给碰?”

冬夜乡村格外寂静,静到能听见彼此呼吸,黢黑的眸子静深似幽潭,让人无力反抗。薄唇印上来的温度冰凉,带着薄荷糖的清香,从唇齿中蔓延。

迟雾眼睫轻颤,怕有人经过看见,“别在这儿。”

谢淮京没松,憋着坏的用力,“还考虑不考虑?”

迟雾闷哼一声,投降,“不考虑了。”

......

二十九晚上,照例到村长家吃饭,陈叔叔也在,瞧见他们过来热情的喊过去坐。一坐下有不少邻居问东问西,今年询问的主角是谢淮京,上次老爷子葬礼大家都知道谢淮京家世显赫,加上陈叔叔又跟归雾科技合作,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衍生的版本层出不穷。

谢淮京自始至终都很耐心,逐一回答他们的话。

“你说这小五不声不响就找了男朋友,我还说她要是单身趁着过年给她介绍一个,没想到啊她一出手就直接找了小谢,看来你们初中时候果真是在早恋。”

迟雾蹙眉,抬眼看向说话的人,正要开口面前递来剥好的橘子。

“尝尝。”

他剥得很精细,白丝都被理得干干净净,像一只小灯笼躺在掌心。

谢淮京扯了纸擦拭指尖被沾染的汁水,嗓音不咸不淡,“这样说能让你心里平衡多少?”

气氛陡然下沉。

谢淮京恍若未觉,给迟雾倒了杯喝茶继续道:“是我高攀她,你介绍的那些也配不上她。”

说话这人谢淮京在老爷子葬礼上见过,老爷子在世时也提过,他跟迟雾在一起那年迟雾还曾跟她发生过争执。

因为他。

“你这话叫什么意思?我可是为小五好,我能有什么平衡不平衡的,你们过得好又跟我没关系,我是看小五一个人在外面又要工作又要顾家里,找个人帮她分担分担,怎么倒还成我的不是了?”

她这话说得巧妙,先摘清自己的私心,然后再打着为迟雾好的旗杆,最后把自己放在受委屈的位置。

迟雾把橘子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爸爸,又将自己那份分一半给谢淮京。谢淮京就着她递来的手把橘子含在嘴里,末了,评价,“甜。”

迟雾:“嗯,回头我们多买点。”

谢淮京:“你说了算。”

被忽略的人面色不耐,还要开口时谢淮京往那边扫了眼,眼神带有警告。

天生领导者的睥睨让那人有些被震住,但只是一瞬,声音比刚才大了一倍,“你们评评理,这到底是不是我的不是?我好心好意想帮忙,反被指责,真是大过年的给自己纯找罪受,以后我再也不这么烂好心。”

有人当和事佬去劝,也有人和稀泥让谢淮京道个歉。

“毕竟是长辈,这么说话确实不合适。”

迟雾抬头,“长辈说话就对是什么道理?小的哭了长辈要求大的道歉,这个时候又要求小辈道歉,年龄大小优势是怎么定义的?”

“尊老爱幼嘛,大过年的干嘛闹得这么不好看,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呢。”

迟雾冷声,“是我们先开始的?到底谁在闹?”

谢淮京捏了捏她手背,起身过去。迟雾立刻跟上,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就此低头。

近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感,他面色淡淡,居高临下的看着装作一脸委屈的人,“你这么操心,看来是你儿子平时对你照顾不足,需不需要我给你儿子公司负责人打个电话,让他回家来好好照顾你。”

“你威胁谁啊?别以为有几个钱了不起,我儿子可是公司的顶梁柱,老板都对他很喜欢。”

谢淮京嗤笑,懒得再跟他废话,从通讯录里找到号码,拨过去。

“喂,老谢,你—”陈知楠的声音传来。

谢淮京打断他后面的话:“把你们公司营销部新上任的经理姚杰开除,我引人过去接手。”

陈知楠沉默两秒,“行,我这就安排。”

电话挂断,谢淮京瞥了眼目瞪口呆的人,“一分钟后问问你儿子。”

姚杰恰好从屋外进来,刚踏进门槛手机就响了。

谢淮京笑了声,“不用问了。”

姚杰接电话的表情从开心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他父亲上前急问什么情况。

“刚刚人事部打电话过来说,我被开除了。”姚杰看着自己父亲,“爸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谢淮京身上,当事人置若未闻,跟迟雾说着明天去镇上买什么东西。

“谢总。”姚杰过来,“不知道我爸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谢淮京看也没看姚杰一眼,给迟雾剥糖。

见谢淮京和迟雾这边行不通,又去找迟雾的父亲。

“两个孩子受了委屈,我这当长辈的得顾忌下孩子心情。”

顾念着迟雾父母这么多年在村子里的感情,谢淮京没做得太过,示意姚杰一家过来,“跟小五道歉,她点头这件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