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下午, 吃过饭迟雾不想动,谢淮京便抱着她躺在**,享受此刻的安静和失而复得。

但躺着躺着, 迟雾发现他手开始不老实。

她推他, “放手。”

谢淮京捏了把, 故意的在她耳边喘, “再来一次。”

不待她拒绝, 骨节分明的手一路惹火, 迟雾在他身下软化, 只能无措的揪着床单,咬着唇不发出羞人的声音。

结束后,迟雾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去清洗, 再次回到**时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时间过成对角线, 再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 位置留有余温,身上被穿戴整齐,是她最喜欢的碎花裙。

枕头下用手机压着一张纸。

【出去一趟,微波炉里有吃的,打三分钟再吃,很快回来。】

字体苍劲锋利, 与从前有区别,但也无区别。

拖着酸软的身体下床, 微波炉里有粥和灌汤包,旁边还有蓝白色的LOOK。

她慢吞吞吃着, 手机里有一条陌生短信。

【迟姐姐,我是王黎。】

发送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迟雾赶紧给她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迟姐姐。”

王黎声音很沙很哑,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没喝水,旁边还有夫妻俩刻意压制的激动声音。

迟雾喝了口牛奶,笑,“你好,勇敢的女孩。”

.......

谢淮京回来时迟雾正好讲完电话,见他回来三两步到他面前,分享好消息,“刚刚王黎给我打电话了,她愿意出来面对。”

谢淮京搂着她腰,闻言也笑道:“因为你说的那些话,给了她力量。”

迟雾踮脚,勾着他脖颈,“我会努力还她一个公道。”

“当然,迟par可以做到。”谢淮京单手将人抱起,重新坐回凳子,“现在来说说我们的事。”

迟雾:“什么?”

谢淮京:“当年我妈找你的时候,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迟雾:“你不是已经知道?”

“我要听具体的。”他补充,“一字不漏的。”

迟雾眼睫颤了颤,将隐瞒的部分如实告知,“说只要我离开你,你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昨晚之后,她对“皮肉之苦”四个字有个具体印象。

谢淮京后背全是伤痕,有一道从右边肩胛骨到左肋骨下,在后背攀爬狰狞着,周围是大小不一的鞭痕。

他没给她看,是半夜她醒来时想喝水发现的。

谢淮京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眼帘微垂,“我也是才知道当年我是被扔到临江的。”

确切地说,他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把她忘了,把临江的一切忘了,是因为大脑情绪的自我保护。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常常见不到我父母,偶尔见到就是他们在争吵,每次争吵,最后矛头都会对准我。”

故事要如何说起,每一部分都充满窒息与绝望。

他出生在大部分人羡慕的家庭,父亲是集团掌权人,母亲是上流名媛,强强结合的背后,是无休止的冷漠,争吵。

母亲恨父亲,恨谢家的联姻拆散了她与原本的男朋友,恨父亲即使结婚生了孩子也不肯放她走,恨父亲在外面找了新欢。

但她长期见不到父亲,所有的不满怨恨便发泄到他身上。

“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醒来,发现我母亲掐着我的脖子。”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恨。

管家和保姆听见动静救了他,很快父亲回来,他们再次爆发争吵,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事,没有人问他好不好,他像个旁观者,也像始作俑者,看着他们。

“我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了你,生了你的种。”

父亲冷声,“后悔也没用,我们离不了。”

如他们这样的家族联姻,外面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如履薄冰的不能出半点错误,即使没有感情,即使早已两看相厌,他们依旧不得不生活在一起,扮演着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那天以后,整个家里便沉寂下来。”

两人都鲜少回家,他听家里的阿姨和保姆聊天时说起父母都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这个家,早成了空壳。

“我羡慕其他同学父母疼爱,羡慕生日时父母坐在一旁,也怕被外面的人,抢走他们,所以我故意闯祸,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谢淮京自嘲地笑了下,“他们的确来了,但我也像个垃圾一样,被他们扔掉。”

迟雾抱着他,心有不忍,“别说了。”

谢淮京握着她手,目光淡然的继续:“后来,我被爷爷捡回家去,然后遇见了你。第一次有人问我痛不痛,第一次有人担心我,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第一次有人会冒着大雨,心急如焚来找我,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在乎是什么感觉。”

但好景不长,他到底是谢家的人,他们来带他走,如丢下他时不需问他的意见一样,走时也无需过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过温暖后再次回到那个家,想离开的欲望十分迫切,他因此顶撞了父母,也受到了惩罚。

他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周围全是死老鼠和蟑螂,他在中间求生存,他求饶认错,但无人理,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被关到永无止境时,醒来时发现已经在医院,忘了关于临江的一切,整个谢家,也无人再提。

但因他住院,媒体写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报道,于他们而言,集团利益大于一切,那以后,安华溪和谢正明便以让他听话为目的,稍微忤逆他们意思就会故技重施。

后来有人跟他表白说喜欢他,但在发现他真实一面后便开始疏远,渐渐的,他变得麻木。对感情的麻木,对亲情的麻木,她们说喜欢,他便当做喜欢,至少这样感觉他不是被遗弃在这世上的孤儿,直到迟雾的再次出现。

她的关心在乎,热烈又真诚的喜欢,让麻木的灵魂活了过来。但那时的他不会爱人,在面对恐会失去时,口不择言说了许多刺耳的话。

“你让我知道,我也是值得被爱的。”

只是有时候被爱,也不被允许。

迟雾心疼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没想到天底下会有如此对待自己儿女的父母,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她问安华溪—

“他是你儿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安华溪神情淡漠,但说的话却绝情至极,“我没得到的,他儿子又凭什么得到。”

谢淮京吻去她脸上的泪,“她找你,是因为发现了我背着谢家在创立公司,发现我开始不受控制。”

她怎会允许自己脱离他们的控制。她没得到的爱情,没得到的自由,也不允许别人得到,哪怕这个人,是她亲生儿子。

“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我怕你发现我不是你所看见听到的谢淮京,我怕你发现我背后的黑暗泥泞,怕你嫌弃我。”

“不会的。”她摇头。

她怎么会嫌弃他,永远不会的。

谢淮京捏她鼻子,笑,“我知道,但我那个时候就是怕,怕你觉得我表里不一,怕你觉得喜欢错了人,怕我配不上你。”

原来不止她没有安全感,他也同样。

迟雾窝在他怀里,声音哽咽:“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你妈妈的交易的?”

谢淮京:“在我们分开后不久。”

这个世上又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母。

从临江回来的路上,他的确很生气,也恨,但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在走出机场看见等在那里的管家便迎刃而解。

谢正明或安华溪找过她了,并且提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

“说心里一点怨念都没有是假的,但我也在想,如果我有了完全的经济实力,不再受谢家控制,或许这些阻碍就不复存在了,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所以他开始学习管理公司,开始慢慢培养自己的实力,就为了有一天能脱离谢家与她在一起,但还没等他实现,便看见她与林亦琛在泰晤士河畔相谈甚欢。

“那时我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她不会再回来,一切都失去意义。

迟雾眼睫轻颤,“其实,那天我看见你了。”

谢淮京神色一怔。

“你转身走的时候,虽然只是背影,但我认出来了。”

碎冰蓝被扔到路边垃圾桶,她心里又酸又痛,还有欣喜。喜他来找她,喜他们又相见,但这场相见来不及碰面就戛然而止。

交换结束后,回到饶京时她想着会不会在某个转角遇见他,会不会推开对面那家便利店的门看见他在里面买东西,会不会经过君盛时瞧见他从里面出来,但都没有,校园宣传栏上优秀学生代表的位置已经换上新一代的年级第一,她与他的照片都没撤下,像最后的交集也被斩断。

他们,就此再不会相见。

“我想,你也是不想见到我了。”

她说了那样多狠心的话伤害他,所以毕业后,她离开了饶京回临江。

“在远晨见到你时,我是又惊又怕的。”迟雾声音低低的,“怕在你眼里看见厌恶,怕看见你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人,你对我冷漠我觉得难受,但又会觉得庆幸,这样至少你过得很好,已经从当年的事走出来了。”

“我不是对你冷漠,我是在生自己的气。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想要跟你说话,但心里又憋着一股对自己的恼火。”他直白的认输,“我想要你哄哄我。”

如果没有项目经理打断,她只需要问一句,他就认命朝她走来。

“你不在,我怎么过得好。”谢淮京捧着她脸,“除了你,没有人爱我。”

迟雾更难受了,不知怎么做才能弥补带给他的伤害。谢淮京把人摁在怀里亲了又亲,哄了又哄,无奈,采取更为有效的身体力行方式。

额头的汗滴落砸在迟雾脸上,谢淮京俯身吻她,“你在身边,就已经是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