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重拾的亲情
“未经主人允许私进他人家门,施主做的可不对。”盘膝而坐的人忽然说话,子息却没停下,他一直走到那人的对面,说道:“你是我兄长,我进的便是自己家门,怎么会不对呢。”
那人睁开眼睛,看向子息,他的眼睛和子息一样的清澈明亮,“我已顿入佛门,不再是你的兄长。”
“哥,我的亲人就只有你了,你今天就不能不当和尚么?”子息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盘坐在一旁的人心中一动,起身走到子息的面前,一把将子息拥入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
“子息,请你原谅我这个做兄长的没能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子息享受着这个怀抱的温暖,“哥,我这次来就不想离开了,我要和你一起出家。”
那人轻轻的抚着子息的背,心中有万般的苦痛,“子息,你的身上有着整个国家的重担,你怎可轻言出家。”
子息挣脱怀抱,愤愤的说道:“那你出家前怎么没问问我的意见,你和娘一样,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想要什么,你们轻易的离开了我却让我坚强,你们不觉得你们太自私了么?”
话语的冲突将记忆转回了最深刻的那一段。
年少时的子息,曾经有个足够依靠的肩膀,那是他的兄长,离的大公子——子寿。只是在母亲离开他们以后,子息唯一的依靠竟然选择了出家。那一天,子息小小的身体抱着他的腿,不愿他离开半步,可是,平日最爱护自己的兄长竟然狠心的让人拉开了自己,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此,子息的世界便成了另一番模样。
“子息,对不起!”这一句话代表着的是什么,他并不能说清楚,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悔恨,参透佛法,却无法参透情之一字,对于子息失去的一切,他心痛,却已经是无可奈何。
这一句道歉让子息觉得子寿的心中还是记挂着自己的,诸多埋怨便消失殆尽了,他说道:“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好不容易得到你的消息,不过我也只是想来看看你,看完了我就走。”
“在这儿多住几天吧,我很想知道这些年你的事情。”
子息点点头,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时代,那时候母亲还在,哥哥总是呵护着他,即使是那个父亲也总会对他笑,夸他聪明。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是母亲的手逐渐的冰冷,是那个男人绝望的表情,一切幸福的过往都消失了。
子寿看着熟睡的子息,只觉得看不够,子息长大了,也越发的像母亲,那个倔犟而美丽的母亲。
“哥,你一直在这里么?”子息睁开眼睛,说话软软的。
“我煮了粥,快起床喝粥。”
在子寿的家中待久了,子息哪儿也不想去了。以前自己小就是想找子寿都难,现在子寿是能躲得不让他知道很难。
“子息,你也该离开了吧。”
“你是在赶我走么?”子息很受伤地看着子寿,忽而摇头,道:“过几日就是母亲的忌日,等过了那天我就走。”子寿这才想起母亲就是在这样冷清的秋日离开了他们,这些年他努力让自己忘记以前所有的事情,一切过往似乎在他脑海中已经淡忘了,甚至是最敬爱的母亲的忌日他也接近遗忘了。
原来所有自以为不会忘记的事正悄悄忘却,什么时候他会再也感受不到弟弟的温情,想到这儿,子寿竟有些迷惘了。
“哥,明天我们去街上逛逛吧。”子息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子寿笑着替他将散在一旁的头发弄好,“你做决定吧,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子息很开心的筹划着明日的行程,可子寿知道根本没有必要。他想他欠这个弟弟的实在太多,现在能满足他的小心思就一定要办到。
平西比不得梵希的华贵庄严,却自有一份安定和谐,战争的阴影是巨大的,可这一切不能阻止平西的人们继续自己的生活。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个无情的城市,可乱世中的平西只知道活着才是最大的道理,因为活着才有希望。
对于城民的反应祁昂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这样的平静让祁昂有种屠城的冲动。换上平民的衣服,祁昂带着弥清出去察看情况。
走了没多久,祁昂忽然停了下来,弥清很疑惑地看着他,顺着祁昂看的方向看去,只是看到穿流不息的人群。祁昂忽地快步往前走去,到后来直接跑起来,在跑了几条街后猛地抓住一个人的手,嘴中喊着“子息”。
那人回首,这个人眉眼间的确与子息有几分相似,却不是他寻找的子息,祁昂才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哥,你怎么还不走。”声音熟悉到像是从心肺中发出的。
回头,四目相对,无言。
一样的雪白长袍,一样的如画容颜,一样的冷淡孤傲,祁昂只觉眼前的子息真实得让他无法相信。
“子息,你还好么?”
“你是谁,我认识你么?哥,我们走。”说着,子息一把拉过子寿,不由分说的往前走。祁昂紧随其后,却不知如何开口。子息停下来,道:“你追我们做什么,我都说不认识你了,识相的赶紧走。”
“子息,我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不该向你发火,只要你高兴,你可以一并讨回来。”
“我没你那雅兴,你还是走吧!”说着又是一路小跑,子寿被他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回到小屋,子息总是心不在焉的,吃饭时更是一口都没动。
“子息,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子寿担心的问着,他看得出来子息和这个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他是敖国的大将军祁昂。”子息这么说着,他真的不愿意提及那个名字,可是他却总是要提起。
“你和他——”子寿没说下去,子息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他救过我,仅此而已。”子寿知道再问下去子息也不会说什么,也就什么都不问了。
吃过饭,子寿收拾着碗筷,刚走出屋子,就看到了祁昂。
“你怎么来了——子息他——”
“你是子息的哥哥,也是离国的公子了,那你——”
“我已看破红尘,遁入空门,现在只是为了尽一个兄长该有的责任。”
“我知道子息是离国太子也是几个月前的事儿,关于我们,他——他跟你说了么。”
“不说我也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
“其实我——”话未说完,里面就传来了子息的声音“哥,你在和谁说话?”
“你的客人,祁昂将军。”屋里本来已经平静的那颗心又不安地跳动起来,子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出屋子,“你又来做什么,我已经说过我不想再见你。”
“我只知道我们都来了平西,这是上苍给我们的机遇,我不要再次失去你。”
“在我告诉你我的身份时我们便没有了未来,你还奢求什么,你的家中还有妻子等着你。”
“可我现在只要你。”
“我是离的太子,你要我怎样屈服于你。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
“只要你不跟我走,我就会一直留在这里。”祁昂直直跪了下去。
“那你就跪这儿吧,我倒要看看你祁大将军有多大的毅力。”说着头也不会的进到屋内。子寿跟上,想安慰一下子息,子息挥手示意不用。两人就干坐着,什么话都不说。
午后的太阳依旧强烈,祁昂跪在太阳底下,任谁都劝不动,弥清一气之下不再理会,自个儿回到军营。
祁昂素来善战,可这样在太阳底下暴晒却是第一次,汗流湿了整件衣服。子寿实在看不下去,取了伞想为祁昂遮蔽太阳,祁昂坚决拒绝。
“公子是修道之人自是能明白我的心意,又何必来此。”
“我知道子息的性子,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除了这个办法我还真想不出别的了。”
这样过了一夜,子息仍是没有回头的意思。倒是弥清过来了,“将军,南城发生叛乱,你快去看看吧?”
祁昂一惊,这可非等闲之事,可眼下若不能让子息回心转意,以后定是更加困难。
“将军,你还在犹豫什么?”祁昂咬紧牙,起身,随着弥清而去,他看不到,门的后面,一个人,绝望的眼神。
“哥,你看,幸福从来和我无缘。”子寿搂住子息,想化去他心中所有的痛,“军事紧急,你应该相信他。”
“他注定是戎马一生,他脚下踩过的土地,会不会有一寸是我们离国的疆土。我明白这一切,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