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吉宁而言,有气的是真。
可做戏,也是真的。
戏,是与邱裴之达成共识,长了嘴,起了誓。
双方既都不含糊,又必定且愿意在一条船上沉浮。
那么,就不如携手共策,共赢而互勉。
只要他邱裴之不是什么自私冷血的暴君,只要他所图不是为了私权滥用,只要他刚正、心系苍生,也肯为吉宁打算,不会花心滥情,那么吉宁便愿意放下过往的疑虑和戒备,识君信君。
肩并肩,面对风浪,共同驾驭命运的方向。
且浅听下来,宵小北国,除了人之彪悍可怖而不好对付,与情理不通曲直难说外,皆是依靠神明鬼魅之说来挟制而行自己那点子权势欲望。
比起大辽沉浮风雨时的钩心斗角、攻心吊欲,也没什么可过分紧张的。
无非,就是有人妄图利用她行千门之计。
妄图利用邱裴之这君王无红颜知己与青梅竹马,而想将她吉宁拉拢或推入漩涡之中,打磨成白月光也好,设计成美人计也罢,都好日后拿这唯一的王妃来牵制君王罢了。
还有,就是太上王虽疯癫,却犹险,他是装疯还是真疯尚未可知。
可他求长生之术已久却已是真。
其心机深不可测,而北国又有所谓教派、“神明”交织,民众笃信于此,民智之混沌根本不好启智。
故而危险重重。
而这北国宫中又晦暗难测,世叔们虎视眈眈,嫡子之争随处即发。
……
可这些,吉宁此前,已见得多。
大辽曾经腥风血雨斗争激烈,何况这朝阳初升似的新权之国?
于是她不再纠结于他会否愿意与她一人一心,“养猪种树”,也懒得在于此事间拉拉扯扯磨磨唧唧,只问他邱裴之既然此前是谋大辽之势才寻和亲,为何不能全然交心?
“王妃想如何交心?”
“妾助你夺权除患,君王则保妾北国王后之位此生稳固不倒,且余生安平乐道不受无妄之灾。”
“就此?”
“就此。”
“好。”
邱裴之点头,可吉宁分明看到,他那冰晶一样寒冷瞳眸中分明闪过一丝失落。
他或许对自己之前所说是动了心的?
一人一心,帝后恩爱。
可他不愿意交付真心,罢了罢了。
吉宁想,举杯道:“那妾便与君王共谋大业,愿君王治下的北国不再孤寒血污,此后能清明朗月,风调雨顺。”
邱裴之微微一笑,举杯相应:“那就如王妃所愿。”
两人的酒杯在空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刻,虽然各自心中有着不同的思量和计划,但至少在表面上,达成了一个暂时的同盟。
也浅浅随吉宁计策,步下北国谋略之第一步。
做戏。
做给北国那些各怀鬼胎之人看的,不管是装疯妄图长生的太上王也好,还是争权夺位的野蛮权贵也罢,亦或是根本不知目的为何的邪崇鬼魅……
为共谋北国之稳固,为余生安稳。
可是……
原以为达成的心愿,却为何不曾觉得开心呢?
吉宁不知自己转变为何。
明明方才对邱裴之魅惑之言,不过是自己使的美人计,她本想要先拿捏邱裴之,确保日后吃香喝辣,没有和亲之危才那般言之昭昭、情深意切的。
可为何,好像自己真的动了心似的呢?
呸呸呸,理智理智。
只是,感情上头,理智实难。
吉宁才将这气恼演得入木三分,真假难辨。
竟连小伊都骗过了。
可也骗过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