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楚王所言,占领昆明只能算是初定云南,距离彻底平定云南,乃至将其永入版图,化为大明的核心领土,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明军的首要任务还是继续作战,从梁王残部和那些土官土酋土兵手中,收复整个云南。

按照既定方略,在巩固昆明的防务后,沐英立即派金朝兴南下临安。此临安非南宋之临安,而是元朝设于云南的临安路。

其位于滇南的核心位置,拿下临安,整个滇南、滇东南的土酋,以及大理段氏驻守广南的军队,都会处在明军的兵锋之下。

驻守临安的蒙古贵族,是梁王的亲信伍卜歹,但他的主力部队之前被抽调去了曲靖,逃回来的残兵败将也都无力再战,反而大肆传播明军的恐怖,使他手下那些土酋土官,也没了抵抗的勇气。

所以明朝大军一到,伍卜歹便乖乖的开城投降,金朝兴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滇南重镇临安。各部土酋鸟兽四散,更有宁州等地的土官主动来降,进献粮草军资助剿。

金朝兴便摩拳擦掌,准备集中全力消灭广南的大理军,彻底平定滇东南!

此战才是真正的重头戏——非但大理军的兵员素质要强于来源驳杂的元军,而且之前明军一直摆出要从广西方向主攻的架势,所以段氏不惜血本,筑城立寨,构建了完善的防御体系。

那大理总管段宝,非但一直在广南作战,还将周遭数不胜数的蛮族组织起来,许以重利,让他们协助大理军防守广南。此战并不好打,弄不好就会像郭兴那样陷入僵局。

到时候还得求着蓝玉王弼从广西两面夹攻,那样就算打下广南来,他也在淮西兄弟中抬不起头来。

所以金朝兴此番铆足了劲,要好好施展一番,让皇上和一众淮西兄弟瞧瞧,他宣德侯的爵位也不是白捡来的!

谁知他此次出征,注定是要不见血的。大军离开临安刚走到半路上,斥候便发现了大量的溃兵自广南方向而来。

捉拿俘虏审问后,得知他们正是此番要去讨伐的对象——驻守广南的大理军。

金朝兴闻讯人都方了,虽说不用损兵折将就能打下广南,肯定是件好事。但这种卯足力气一拳一拳全抡空的感觉,真能让人吐血。

他马上命斥候将一名俘虏的大理军官带来亲自审问。

“到底怎么回事?!”金朝兴恼火问道:“老子还没出招呢,你们怎么就倒下了?”

随军的书吏赶忙将这句话写在纸上,跟高丽日本安南的情况类似,大理国也是说话用自己的语言——僰文,但书写用的是汉字。

所以只要识字,就可以通过笔谈沟通。

大理的军官都是贵族,识字率还是很高的,便也接过笔来写道:‘八日前,明军强渡西洋江,破宝月关,下广南城,总管大人当场阵亡,我军大败溃逃……’

“蓝玉……”金朝兴愣愣看着笔录,半晌回不过神来:“他的任务不是策应吗?怎么假戏真做了?”

“以他的性格,能甘心唱配角?”一旁的景川侯曹震冷笑道:“不抢戏才怪呢!”

“他这是乱来!”金朝兴怒道:“违反作战部署,我要到王爷那里参他!”

“你可拉倒吧。”曹震苦笑道:“蓝玉是太子妃的舅舅,王爷是太子的头号心腹,你这不给王爷出难题吗?”

“那也不能便宜了他!见面我要狠狠的削他一顿!”金朝兴气的直蹦脚。“这不玩人吗这不?!”

……

生气归生气,该干嘛还是得干嘛的。

金朝兴便命令军队在六郎山结阵,阻击溃逃的大理军。

大理官兵从广南逃到这里,已经逃了五天五夜,军官还好点,靠两条腿的士兵全都疲累欲死,一看到漫山遍野的明军,哪还有抵抗的勇气,全都第一时间跪地投降,愣是不给宣德侯见红的机会。

憋的宣德侯一直拉着个驴脸,一声不吭。直到两天后,两军会师,蓝玉和王弼策马前来相见时,他才找到发泄的正主。

“哈哈哈!”王弼爽朗的笑声响彻山谷,远远朝着宣德侯跟景川侯抱拳问好:“陕西一别,咱们两年没见了,二位兄弟想死愚兄了!”

“哈哈哈!定远侯风采依旧,兄弟也想死你了。”两人先跟王弼亲热的寒暄一番。

蓝玉却仿佛事不关己,也不跟两人打招呼,全程冷漠脸。

金朝兴也全当没看见他的,气氛便尴尬起来。

“嘿,你个老蓝,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先甩起脸子来了。”景川侯赶忙和稀泥道:“回头可得好好敬哥哥们几杯酒赔罪。”

“我赔什么罪?”蓝玉面无表情道。他平时其实也不这样,只是料到了对方要甩自己脸子,本着先下手为强的一贯作风,便先把脸子甩给对方。

“你自己心里有数。”金朝兴哼一声。“擅自违反皇上亲自制定的作战方略,按说应该直接弹劾你的。”

“都是自家兄弟,不至于不至于。”景川侯赶忙降温道。

“我违反什么作战方略了?”蓝玉却不认账。

“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明明命尔等自广西出兵,牵制广南方向的大理军,以策应主力部队作战!”金朝兴这下真有些绷不住了,陡然提高声调道:“让你攻下广南了吗?!”

“我都把他们消灭了,不比牵制强?”蓝玉冷声道。

“你胡说!”金朝兴怒道:“广南的大理军一败,大理方面肯定大受震动,万一他们跟梁王摒弃前嫌,团结一致了怎么办?”

“梁王都已经见鬼去了,大理还怎么跟他团结?”蓝玉阴测测一笑道:“所以本将才要送段宝下地狱,让他跟梁王相会。”

“你都知道了?”金朝兴吃了一惊,按理说在云南道路未通之时,信使要从昆明先去贵州,再从贵州折去湖广,最后再南下广西,才能把信送到蓝玉手中。

而且大半路程都没有建立驿传系统,信使再快也得走个十天八天。

算算蓝玉强渡西洋江的时候,距离大军进入昆明,才刚过去三天。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