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唐甲长和五兄弟在县衙碰了一鼻子灰,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回去路上,唐甲长还尽力安慰兄弟几个,说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可一等他回到家,便歪到炕头上,自个也叹气连连了。

老婆子问他咋回事儿,唐甲长被烦得不行,只好简单讲了下。

他老婆子登时也泄了气,知道老伴儿的里长梦,是彻底黄毬了。

一直歪到天擦黑,唐甲长忽然爬起来便进到里间,不一会儿提了大半袋子小米出来。

“你这是干啥去?”老伴从灶台抬头问他。

“啊,给他们送点粮食。”唐甲长道:“帮不上什么忙,尽点儿心意吧。”

“你咋晕啦,咱自个都不够吃,还充什么大户?”老婆子登时不干了。“你要是送出去有用,俺也不拦你。可现在给他们还能换来个屁啊?”

“人不能那么势利啊。这阵子他们给我挑水浇菜,帮我耕地放水,替我干了多少活?我这老腰都比原来舒服多了。咱得讲良心啊!”唐甲长说完,不顾老伴儿咒骂,径自出去了。

……

洪家院。

唐甲长进来时,兄弟四个正蹲在灶台边定定出神。

老五则在忙活着做晚饭,今天没干活,下的米更少了。

对老唐的雪中送炭,兄弟自然感到十分温暖,没有推让直接就收下了。

“老,老唐,今天你给了我们多少小米,来日我就还你多少金、金沙。”不过朱樉又许了个愿。

“好好好,我等着。”唐甲长不禁失笑,这洪家兄弟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大、不知道客气,还好说大话。

“其实县太爷不帮忙也没啥,你们都是一身是劲儿的大小伙子,只要肯下力,怎么还找不到饭辙?”唐甲长又给他们鼓劲儿道:“回头我替你们去镇上问问,看看有什么活计适合你们。”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兄弟们依然不会道谢,但还是一起把唐甲长送到门口。

可转回头,该愁还是得愁啊。多了这半袋小米,也就能多撑几天,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

吃了菜叶粥之后,兄弟们决定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再次开会,商量找饭辙。

“实在不行,去要饭吧。”朱桢姿态放得很低道:“也算子承父业了。”

“胡说!爹那是当游方僧人化缘!”三哥瞪他一眼道。

四哥也鼓劲儿道:“唐甲长说的不错,我们有手有脚,只要肯下力,就不会饿死的!”

“有,有道理!”二哥立时受到启迪,狠狠一拍大腿道:

“他,他妈的,别人抢我们,我们抢别人就是了!今,今晚就去!”

“二哥,不是这样下力……”朱棣无语。

“就是,我们是什么身份?堂堂亲王抢劫老百姓?”老三倒驴不倒架,依然傲气十足。

“父皇要是知道了,还不扒了咱们的皮?”就连老五也表态反对。

“将来史书上,也会记下这一笔的。”老三想的更长远道:“洪武八年三月,秦王樉劫掠民财,强抢民女……”

“我,我没打算劫色啊。”老二忙大声辩解。

“史家自会添油加醋。”老三淡淡道。

“唉,实在不行,去扛大包吧。”老二叹了口气。

朱桢心说,上一刻还要去抢劫,下一刻就改为扛大包?这转向也太急了吧?

他只好给饿晕了头的哥哥们,指点下迷津道:

“扛大包可以,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去下苦力。还是先想想自己有一技之长吧,充分发挥优势,找到合适的打法,才能事半功倍。”

说着他拿自己举例道:

“比如我虽然年纪小,但很会哭,不仅哭得悲痛而且演得逼真,所以我可以去替人哭丧,要是钱给足,我还能给他们孝子摔盆呢。”

“……”四个哥哥嘴巴张得老大。

他们来乡下这么长时间了,当然知道凤阳有哭丧人这个行当。哪家死了人,请哭丧人去领哭,可以让哭声更加嘹亮整齐,显得很孝顺。

但堂堂亲王去给别人哭丧,让父皇知道了,还不直接给抓回去吊起来打?

“你这馊主意,还不如去要饭呢。”朱棣揉了揉他的头,不知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反正我觉着挺好的,真不行了就去……”朱桢小声嘟囔道,他就是想好好气气朱元璋。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这么折腾自己的孩儿啊!

……

虽然朱桢的发言,遭到了兄弟们的批判,但也给他们打开了思路。

“我可以给人看病的。”老五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鼓足勇气道:“在村里给人看过几次,都治好了。”

“咱村里才几个人啊?”朱棣道:“而且一个比一个抠,给俩鸡蛋就当看病钱。”

“可以走出去,当游方郎中。”朱橚道:“一个村一个村的走,看病的就多了。”

然后他满怀憧憬道:“等到名气大了,就不是我找病人,而是病人找我了,到时候就能开间医馆,最好开在镇上。”

“好家伙,想的这么长远?”朱木冈不禁调笑道:“然后再娶房媳妇,生俩胖小子?”

“那倒没想过。”老五羞涩道。

“我觉着老五这法子行,赶明儿我给你打个药匣子,再弄个幡儿,把行头置办起来。”朱棣同意了老五的想法,又怕他再遇到危险。“不过你一个人不行,得有个人跟着你,不然太危险了。”

“我,我可以。”二哥忙自告奋勇。

“你不合适。”朱木冈道:“老四也是,就凭你俩这面相,谁敢找老五看病?”

“那就是只有你合适了?”朱棣闷声道,但他也知道自己和二哥,长得不太平易近人。

“那当然。”朱木冈骄傲的昂起头,整天下地干活,也没改变他小白脸的颜值。

“好,好吧。”朱樉受伤的摸摸自己的方腮帮。

“二哥,我觉着你顺眼。”朱桢忙安慰他道。

“嗯嗯,好,好弟弟。”朱樉顿时又开心了。

“二哥没事儿,”朱棣也揽着他的膀子道:“让他俩去看病,咱俩一路,不比他们挣得少!”

“俺不会看病。”朱樉一愣道:“你,你会吗?”

“我也不会!”朱棣信心满满道:

“咱们不看病,咱们卖艺!肯定不比他们少赚!”

“俺不会弹琴,更不会唱曲啊……”朱樉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