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燕王殿下的座船抵达了,备倭总兵衙门所在的西沙码头。

靖海侯吴祯,带着子侄,并麾下主要将领,早早恭候在码头。

看着殿下座船之外,只有一条千料福船跟随。吴祯稍稍放下悬着的心,摆出最诚挚的笑容,迎接燕王大驾光临。

朱棣一身戎装,龙行虎步走下船来。许是终于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长久以来萦绕在他身上的自卑不自信,也烟消云散了。

那个自带主角光环,王霸之气侧漏的燕王殿下,又王者归来了!

“拜见殿下!恭迎殿下!”吴祯率众将下拜。

朱棣手握剑柄立在那里,看了他们的后脑壳一会儿,才沉声道:

“本王奉太子旨意,替大哥前来视察军备,并犒赏备倭水师,维是勉哉。”

“臣等谢太子殿下隆恩。”吴祯等人再度拜谢后,朱棣才大笑着扶起他道:

“哈哈哈,靖海侯,别来无恙啊。”

“呵呵呵,殿下亲至,蓬荜生辉啊!”吴祯也皮笑肉不笑道。

轮到吴高吴忠觐见时,场面就亲热多了。老四给了两人一个熊抱,满脸惊喜道:“原来你俩躲到这里了,怪不得回京也看不见你们。”

“哎呀,没办法,谁让我们老子是水师呢?”哥俩受宠若惊,骨头都轻了二两。

“要不殿下把我们调去燕山卫吧,这样咱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吴忠说笑道。

“本王当然求之不得,但得问你爹愿不愿意啊?”朱棣也随口说笑道。

“那感情好,省的这两个兔崽子整天气得老夫肝疼。”吴祯大笑着侧身相让道:“殿下请。”

“靖海侯请。”燕王说一声,便昂首阔步,踩着铺路的黄土,走向等待检阅的备倭水师。

……

与此同时,楚王和他的十条战舰,也行至崇明岛东南二百里的杭州湾外海。

望远镜中,出现一座苍翠的岛屿。

“殿下,那就是花鸟岛了。”俞通源指着那座小岛,向老六介绍道:“它是舟山群岛最北面的一座岛,接头的地点就在它北面海域。”

“嗯。”朱桢点点头,沉声对俞通源道:“舟山海道险要,我们应该将它控制在手中。”

“舟山这边,是宁波卫的防区。”俞通源想一想道:“宁波卫指挥使林贤,好像神通广大的样子。”

“嗯,他是胡惟庸的人。”朱桢道:“要是这次他也能插一脚,我们就省事了。”

“够呛。”俞通源不禁苦笑,殿下胃口真不小,不光想把海寇一口吃下,居然还打起了宁波卫的主意。“饭还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好吧。”朱桢有些欲求不满道:“至少,那两家海寇要一起来吧?”

“应该会的。”俞通源苦笑不迭道:“毕竟殿下下了这么重的饵,整整一百万两黄金啊!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只让对方来?”

“奶奶的,那帮苏州大户真有钱。”廖定国啧啧道:“就像奶牛一样,怎么挤也挤不完。”

“这次也让他们吐血了。”罗贯中扶了扶眼镜道:“要不是让殿下推出的那个榜单,搞得走火入魔了,他们断不会把家底都亮出来。”

“罗老师以为他们已经见底了?不,他们深不见底。”楚王淡淡笑道:“你对这个世界的贫富悬殊,还是缺少实感啊。”

“这就是殿下所说的,社会财富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罗贯中不禁感叹道:“真太不公平了。”

“所以本王的使命,便是损有余而补不足。”朱桢难得正经道:“你不要总怪我鱼肉豪绅,本王是在替天行道。”

“属下现在了解殿下的苦心了。”罗贯中叹了口气,低声道:“只是殿下,历来都是皇家与豪绅共天下。你父子这样总跟豪绅对着干,不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这是我师傅操心问题,他会帮我想出答案来的。”朱桢就一脸无所谓道:“反正我就图个顺心意。”

“唉……”罗贯中摇摇头叹气,也不知怎地,他很不希望看到这小子,落个黯然收场的惨淡结局。

‘嗯。那样会害我背上妨主的恶名……’罗本如是心说。

想到‘妨主’,他又忽然有了灵感,不如给自己的书中也加上这么个角色……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桅杆上的瞭望手高喊道:“亥位,发现大量战舰!”

紧接着,另一根桅杆上的瞭望手也高声喊道:“丑位,发现大量船只!”

尖锐的铜哨声响起,各条船上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将士们赶紧各就各位,开始做战斗准备。

廖定国亲自爬上桅杆,确认敌舰详情。

等他顺着桅杆下来,便难耐激动道:“来了,都来了!十二条两千料广船,十二条两千料福船,还有数不清的小船,看来两家都倾巢出动了!”

“看来他们是谁也不放心谁。”俞通源也笑道:“时刻准备火并一场啊。”

“要不咱们等他们火并完了再动手吧?”这时老六笑道,见众人嘴角直抽抽,他才打个哈哈道:

“哈哈,本王开玩笑的。万一他们不火并,收了金子就走,咱们不就干瞪眼了?”

“哈哈,是。”正反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俞通源两人只能尬笑。

“属下要去别的船上了。”廖定国正色道:“请殿下也进舱吧,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战斗时不可以出现在甲板上。”

“是啊,请殿下入内。”俞通源看一眼胡显,大表哥点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意思。

“唉,你们这些人……”楚王殿下无可奈何的被大表哥架进了船舱。

……

与此同时,两拨海寇也发现了他们,纷纷拔锚操帆,迎面向市舶船队驶去。

为首的一条广船上,陈部海寇的首领,陈友定的小儿子陈尚海,手中也拿着从明军中流出的望远镜。

不过整支舰队就这一架望远镜,这是他身份的象征,从来不给别人碰。

“怎么样?老大,他们来了多少船?”见他放下望远镜,左右忙问道。

“真的就来了十条船。”陈尚海沉声道:“两条四千料,八条两千料。”

“这不就是龙江宝船厂的存货吗?”他的军师‘白扇子’轻摇纸扇道:“那位殿下还真是好面子。”

“没用,我们一家就能吃下他们!”手下头目并不把那十条船放在眼里,他们的广船对上福船是有很大优势的,何况兵力还占优。

“蠢货,黑锅也要我们一家背吗?”军师冷笑一声道。

“没错,必须大家一起,谁也别想置身事外!”陈尚海看着越来越近的市舶舰队,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