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诚意伯府出来,见天色不早,朱桢便没去姑父家,径直赶往曲中金莲院。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他没有骑牛,而是乘船前往……

到了金莲院专用的码头,便见这里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开始在宫外给他担任护卫的胡显,好容易才找了个空靠岸。

“表哥,走,带你进去见识见识!”朱桢便很臭屁的头前带路。

“……”胡显嘴角一抽,殿下才十二就逛窑子,是不是早了点儿?

不过他爷爷已经告诫过他了,当值时要把自己当成个普通的护卫,不要多嘴,更不要替殿下做决定。

所以他默默跟着老六,来到了曲中街上。

因为才大年初二,曲中各家勾栏瓦舍全都歇业,姑娘妈妈们各自过年。

只有金莲院还照常营业,而且生意比平时还要火爆,连三楼的大包厢都起用了。

戏台上,比平素穿着还简单的胡姬,依然在翩翩起舞。看得胡显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好地方。

朱桢让护卫陪着表哥看个够,自己带着同样看不得大白腿的汪妈来到了后院。

闻讯而来的沈六娘,赶紧把他领去那个专属的小院。

“生意怎么样?”朱桢边走边问道。

“六爷这不也看到了吗?生意火爆的很啊,就是每天都赔钱。”沈六娘苦笑道。

“不要紧,只要有了人气,赚钱早晚的事。”朱桢笑着安慰她道:“但价钱打折,服务可不能也跟着打折,坏了口碑那就白忙一场了。”

“六爷还真是做生意的行家呢。”沈六娘忽闪着妙目,看着已经跟她一般高的楚王殿下。

“那是,你也不看我师父是谁?”朱桢就很得意,现在他是肆无忌惮,想干啥干啥。什么都能往刘伯温身上推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刘老先生还教做生意?”沈六娘不大信。

“那是,我师父除了生孩子不会,啥都会。”朱桢摇头晃脑道。

……

说话间,两人进了丝竹悠悠,脂粉香腻的小院中。

一进屋,便见晋王殿下正在几个莺莺燕燕环绕下吃乳酪樱桃,真他么享受。

“老六,你怎么才来?”老三看到弟弟,这才挥挥手,让女史们退下。“宝贝儿先出去,我的弟弟还小,不能带坏他。”

“艹……”朱桢就很无奈。因为女史们退下时,吃吃笑着打量他,还吃他小豆腐。

“都规矩点儿。”沈六娘无奈呵斥道。

“没事,我很随和的。”老六呵呵一笑,在老三身边坐定。

“来,吃甜点。”老三便让沈六娘给他重新上一份乳酪樱桃。

“三哥真会享受。”朱桢边吃边道:“没想到冬天也能吃到我最喜欢吃的樱桃。”

“那是,等你长大了,三哥带你吃更好吃的樱桃,冬天也娇艳欲滴,那叫一个鲜……”朱木冈拖长音,笑眯眯道:

“怎么样,还是跟三哥混有意思吧?跟老四就光知道练块。”

“嗯,四哥没你玩这么花。”朱桢认同道。

“哈哈,我这是把享乐和差事合二为一,两不耽误。”老三恬不知耻的笑道:

“老六你这个免费抽奖的法子真是太绝了。关键是,咱们想让谁中奖,就让谁中奖。

“这些天,来白嫖的地方官络绎不绝。要不是怕露馅,我能让他们座无虚席你信不信!”

“我信。”朱桢点点头,问道:“问题是,又收获了吗?”

“有的,大大的!”朱木冈便招招手,带着老六进了他的‘大床房’。如那日一般,下去地下的密室。

……

‘当得当当当当当’,两位殿下敲开那扇铁门,却没去监听,而是进了一间堆满纸页的架阁库。

“这就是这阵子的监听记录,一共五百三十份,我都逐页看过。”朱木冈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

晋王殿下玩的确实花,但干起活来也是真拼命。这阵子除了年初一在宫里没法来,他几乎天天待在金莲院。

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间地下室内,不厌其烦的浏览那些监听记录……

朱桢自觉做不到三哥这样,要是换成自己,估计没几天就要疯掉了。

“可是监听记录没法拿出来当罪证啊。所谓口说无凭,人家可以矢口否认啊。”朱桢提醒他道:“而且人家肯定知道,是在金莲院被监听的了,那往后谁还敢来?”

“老六你说的没错。”老三却得意洋洋的笑道:“你想到的,三哥都想到了。你没想到的,三哥也想到了。这些监听记录,只是帮我寻找证据用的,本身用不着拿来当证据。”

“找到了?”

“没错,我已经找到了。”老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亲手打开一个匣子,将里头薄薄的一页纸,递给了朱桢。

“崇德县丞在咱们这儿过夜,我让女史神不知鬼不觉顺了一张。”

朱桢接过来一看,只见抬头赫然写着‘大明浙江行省嘉兴府崇德县洪武八年秋粮总账’。

下头却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更奇怪的是,上头却加盖了桐乡县的官印、骑缝章,印章俱全。

“看得懂吗?”朱木冈担心朱桢不明白。

“看得懂,空印。”老六却点点头。

“老六,你真是太聪明了!”老三吃惊的竖起大拇指道:“三哥我都寻思了好几天。”

朱桢却摇摇头,由衷赞叹道:“三哥,你才真是天生的特务呢。”

其实他这次来,就是打算不着痕迹的提示下三哥,可以从盖有官印的文书簿册着手……

没想到三哥自己就找到了。

“嘿嘿,没老六你厉害。你是天生的特务之王。”三哥笑笑道:“不过我还吃不准,这玩意儿作用有多大?”

“非常大,超级大。”朱桢捻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却只觉重逾千钧,他声音都不由自主发颤道:“足以让天下的官员,全都乌纱不保……”

“啊,这么厉害?”老三吓一跳,他可没胆量捅这么大篓子。“那你问问你师父,这玩意儿咋处理?”

“三哥你教过我,我们只负责搜集情报,判断应该由父皇来做。”朱桢却摇摇头,提醒他道:“父皇要的是耳目,我们不能越俎代庖。”

“好,交上去!”老三一下子醒悟过来,一咬牙道:“管它什么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