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剌河发源于成吉思汗的故乡肯特山,一路北流,最终汇入贝加尔湖。

自打那日在忽兰忽失温一带遭遇了瓦剌人的埋伏后,脱古思帖木儿便沿着图拉河一路仓皇北逃。

也速迭尔和瓦剌人岂能放过这个,他们苦等了一百年的天赐良机?那才真是追到天边,也一定要抓住脱古思帖木儿父子呢!

为此,也速迭尔悍然宣布——谁能生擒脱古思帖木儿和他的太子,就封万户!

这可是毫无危险的追击丧家犬啊,也速迭尔居然开出这么高到离谱的赏格,可见他对北元皇帝父子恨到了什么程度,此时此刻又高兴到了什么程度?

纯粹是设立个大奖,为他和瓦剌人终于要走上前台的历史时刻,增光添彩图一乐罢了。

顺便再让幸运儿体会一把天上掉馅饼的幸福。

所以瓦剌人的狂热也就可想而知了。况且就算没有那么夸张的赏赐,谁不想成为瓦剌历史上亲手擒获忽必烈狗贼后代,为祖宗报仇雪恨的英雄?

他们疯狂的追逐北元皇帝,甚至到了不眠不休的变态程度。

脱古思帖木儿父子好容易熬到天黑,可每每刚停下来想喘口气,给屁股上点药,就听到远处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马蹄声,以及瓦剌人那可怕的嗬呼声……

爷俩只好提起裤子就上马逃命,一刻都不敢耽搁。

为了能甩掉这些阴魂不散的瓦剌人,脱古思帖木儿不得已用了最后一次天女散花。但那屡试不爽的保命绝招,这次却失效了。

原因很简单,双方人数悬殊太大了,哪怕他将百余人分成十几股逃窜,依然有数千人紧跟在他身后。

脱古思帖木儿无可奈何,只能继续狼狈北遁。

其实要不是也速迭尔下令活捉他父子,他们早就死在瓦剌人的箭下了。

而且因为也速迭尔的赏格过于离谱,瓦剌人内部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争抢。好几次一拨人眼看就要追上他爷俩,套马杆都准备好了,结果被另一帮人硬生生给搅合了。

主打一个,我捞不着,你也别想。

特古思帖木儿父子正是托了也速迭尔的福,才能数次从瓦剌人指缝里逃走,一连好几天都没被抓住。

但今天,他们的好运似乎终于到头了。

因为脱古思帖木儿的战马累趴下了,任凭脱古思帖木儿如此鞭打,它都打着响鼻,不肯起身了。

纵使他骑的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也终于受不了这种连日不得喘息的高强度奔跑了。

而且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天保奴一人了。

“父皇,你骑我的马吧!”好在天保奴是个孝子,没有直接甩下他逃跑。

他父子的感情一向很好,不然脱古思帖木儿也不会几次天女散花,都一直把太子留在身边。

“算了,你快逃吧。”脱古思帖木儿苦笑着摆摆手道:“你还年轻,把黄金家族的血脉好好传下去。”

“父皇不走我也不走!”一向听话的天保奴,居然执拗的下马,盘腿坐在他边上。任凭脱古思帖木儿如何打骂也不肯走。

长期的逃跑已经让他俩的感官变得十分敏感,甚至能感到地面微微的颤动,这说明瓦剌人近在眼前了。

“唉,罢了。”脱古思帖木儿见状也不再打儿子了,而是笑着亲了亲他道:“看来我虽然是个失败的皇帝,但还不是个失败的父亲。”

“父皇只是生不逢时,大元气数已尽,神仙也救不了了。”天保奴流泪道。

“唉,你大伯常说的,我父皇才是亡国之君。”脱古思帖木儿又笑道:“就像一个人只能死一次,一个国家也不能亡两次,所以朕不是亡国之君。”

“……”天保奴神情一滞,心说你倒是想得开。

“不过咱们不能死在逆贼手里。”脱古思帖木儿拉起儿子道:“前头就是成吉思汗与开国王公们盟誓的小海了,咱们父子纵马踏浪,葬身小海,岂不比被逆贼抓住,百般凌辱强多了?”

“父皇所言极是。”天保奴也笑了。

说完父子俩便同骑一匹马,朝着北面那个浩瀚无垠的大湖奔去。

那是苏武牧羊的北海,是霍去病饮马的瀚海,是李白出生的碎叶,也是成吉思汗与众手下盟誓的小海……

当父子俩来到瀚海湖畔时,虽然已经到了陌路,但两人被眼前层林尽染,天蓝湖更蓝的美景深深震撼了。

“此地作为我父子陵寝,甚好。”脱古思帖木儿十分满意。

“嗯。”天保奴也表示同意,不过他还是两股战战,泪流满面。终于忍不住问道:“父皇,能不死吗?”

“唉,朕也不想死啊。”脱古思帖木儿苦笑一声,指着呈扇形包围上来的瓦剌兵道:“可你想落在他们手里吗?”

“不想。”天保奴使劲摇头。

“那就只有这一条路了。”脱古思帖木儿摸了摸儿子的头顶道:“不用怕,父皇陪你一起。”

说完,便使劲一抽马臀,战马吃痛,不得不开始涉水。

瓦剌人见状不禁大呼小叫起来。

“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淹死了,大王要活的!”

“我的万户侯啊!”瓦剌人如群魔乱舞,怪叫着来追他俩。

“快走啊!”脱古思帖木儿拼命催动战马。可马也不想被淹死,在湖水淹到马背后,任凭他如何抽打,都不肯再前进一步了。

脱古思帖木儿没办法,便跟儿子下了马,自行腿儿向深水区。

瓦剌人呈扇形围住穷途末路的父子俩,猫戏耗子一般甩出套索,看着两人狼狈闪避,不禁捧腹大笑。

人在趟水时动作迟缓,天保奴终究还是被套索套住了。

脱古思帖木儿回头想帮儿子解开套索,然后也被套住了……

得手之后,瓦剌人狂笑起来,拖着两个珍贵的战利品,拨马往岸上行去。

父子俩被拖得踉踉跄跄,扑倒在冰冷的湖水中,成了两只落汤鸡。

瓦剌人正在尽情的玩弄元朝的皇帝和太子,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片人嘶马鸣的惨叫声!

他们愕然回头一看,只见山坡上忽然杀出一支骑兵,正从背后猛烈攻击自己的大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