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天黑前,队伍抵达了三百五十里外的沧州。
领头的冰车开到了河道旁,竖起了红旗。后头的冰车看见了,便也纷纷靠岸。车夫们从车上取下帐篷和柴火,准备支起帐篷,生火做饭。
“感觉今天可不止跑了三百五十里。”朱棣下车活动着身体,准备去视察一下队伍的状况。
“那可不。”朱桢也下了车,他准备跟四哥一起转转。哪怕是他,吃完二十盘羊肉也是需要消化消化食儿的。“河道又不是直的,从通州出来,咱们是先向东南走,到了香河才南下的。所以今天实际跑了四百里。”
“跟你预计的一模一样啊。”四哥不禁赞叹道。
“都是老车把式才能跑出这个成绩。”朱桢轻声道:“那些菜鸟能跑出二百里来,就谢天谢地了。”
“一回生二回熟,三天就变成老鸟了。”朱棣笑着拍了拍老六道:“慎重是好的,过分慎重就太累心了。”
“是吗?”朱桢愣一下,想一想道:“好像是这样的。总是怕计划不周,怕执行不力,怕有变数。”
“父皇加在你肩上的责任太重了。”朱棣有些心疼的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六弟。
朱棣朱桢虽然已经吃的很饱了,但车夫们热情相让,他还是欣然尝了一大碗。
“好,让本王想想。”朱桢便笑道:“广东船家有艇仔粥,我们北平的冰车把式自创的粥,就叫冰排粥吧!”
“睡觉之前检查一下四肢耳朵有没有冻伤,有的话马上去找军医处理,千万不要拖。”朱棣又嘱咐道。
“瞎煮的,哪有啥名字?”众人笑道:“要不王爷给起一个?”
两人说笑着来到车夫中间,看他们在煮粥吃。时间仓促,官府只提供了米面和盐,但大过年的,车夫们都自带了一些烧鸡酱鸭,切碎了放到粥里一起煮,最后再加点菜叶子,味道竟然香得很。
“所以四哥得帮我一起啊。”朱桢笑道:“我最舒坦的就是跟你还有三哥混的那段日子。”
第二天一早,河间知府张季才,便亲自带着两千辆拉满柴禾的冰车赶来了。
“吃过粥就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朱桢又叮嘱几句,让他们注意保暖,把火生旺,不用怕没柴烧。因为沿途州县都已经接到支援他们的命令了,至少柴火不用愁了。
这是河间府接到命令后,紧急从各县抽调的冰车和物资。
“哈哈,是因为有给你背锅的吧。”朱棣不禁大笑起来。
“好哎好哎!”不管别人怎么觉着,至少车夫们高兴坏了。有一款以自己命名的粥,足够吹一辈子了。
“好嘞。”车夫们高兴的应声,虽然天寒地冻,但火堆边也没多暖和,但能得两位王爷关心,大伙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唔,真是美味极了。”两个饭桶喝完赞不绝口,朱桢问道:“这粥有名字吗?”
而且不光车夫会加入队伍一起南下,就连张知府也主动请缨,要求一起南下。
“河间是个大府,各州县离得太远,没法把物资一下都运到沧州来,下官就让南边的州县运到景州去。”张季才如是对两位王爷道:“所以下官还是跟着一起南下吧,这样也好协调交接。”
“嗯,有道理。”朱棣狐疑的看着他道:“那你还想跟着去山东干啥?”
“想出一份力嘛。”张季才赔笑道:“再说这两头加起来得有四千车夫,总要有人管吧?”
“你们北方官员觉悟这么高的吗?”朱桢不禁赞叹道:“南方官员可没这么主动。”
“你肯定另有所图?跟本王老实说清楚,不然给老子滚回去。”朱棣没好气道。
“真没别的意思。”张季才忙跪地道:“就是想为王爷们立个功。”
“想让我们向朝廷举荐你?”朱棣打量着他。
“不不,绝对不是。”张季才摆手连连道:“下关绝无非分之想,只是听到一些传闻,心里害怕,求二位王爷庇护。”
“我就说有事儿吧?什么传闻?”朱棣沉声道:“给我一次说清楚,别他娘的说一半夹一半!”
“是是。”张季才赶忙点头,实话实说道:“是下官听说皇上下旨,把户部都察院还有户科的官员统统抓了起来,还要把各省各府的官仓都查一遍呢!”
“哦?什么时候的事?”朱桢一听,脑海中马上蹦出三个字——郭桓案!
“正月初一。”张季才小声道。
“你他妈是元世祖——胡逼咧吧?”朱棣不信道:“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个知府先知道了?”
“正常。”朱桢却不觉得奇怪道:“一来我们现在在赶路,再说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没有接到急报。二来人家都有驻京办,有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传回来。”
“什么驻京办?”朱棣一愣。
张季才却听懂了:“王爷是说布政司按察司常驻京城,专门联系各部的经历吧?”
“就是这个意思。”朱桢点点头。“你们府里不安排吗?”
“下官只派人在北平联络,还联系不到京里层面。”张季才迟疑一下,还是老实回答道:“不过下官跟省里驻京的两位经历都有些交情,所以路过河间府时,也会跟下官有些交代。”
“就在昨晚,按察司的侯经历疯了一样从京城赶回来,把马都给累死了。”张季才点头道:“就到知府衙门跟下官要马,说有万分火急的事情,要去禀报自家赵臬台以及李藩台。”
“下官就告诉他们不用着急了,因为他俩已经改吃牢饭了。”张季才接着道:“侯经历这才把京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我,说这次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我们北平,肯定得人人受审,人人过关。”
说着他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位王爷道:“所以求两位王爷庇护,让下官躲过这一劫吧,下官一定竭诚以报。”
朱桢和朱棣对视一眼,后者冷声问道:“你也参与贪污军粮了?”
“那是断然没有的!”张季才忙指天发誓道:“下官要是贪污过一粒军粮,就让我全家死绝!”
“那你怕个球?”朱棣不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