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年三十。
不过人在异乡,父母妻儿都不在身边,朱桢也没过年的感觉,便趁着这最后的闲暇好好补个觉。
睡的正香呢,他就被老四从被窝里拖起来了:“走走,老五来了,我们迎一迎去。”
“这么快吗?”朱桢揉了揉睡眼,打着哈欠道:“还以为他年后才能到呢。”
“那肯定是紧赶慢赶啊。”朱棣心情奇佳道:“我整整三年没见他了,想死这家伙了!”说着很自信道:“他肯定也一样,不然不能提前赶到。”
“四哥,少自作多情,不然你会受伤的。”朱桢一边伸脚让马三宝给自己穿好靴子,一边提醒他道:“五哥现在沉迷医道不可自拔,不会干浪费精力的事情。”
“少来,那可是我亲弟弟!”朱棣却是不信的。
结果,老四就被打击到了……
两人跟十一十二刚出通州城,就碰上了风尘仆仆的周王一行。
朱橚身子骨比较文弱,不像老四老六那么抗造,从南京一路赶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下马时两腿一软,险些就给哥哥弟弟们磕一个。
“没办法我来干什么?”老五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走,带我去看病人。”
“过年?”老五两眼一阵迷茫,显然并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我是听说了大将军的病情,晚一天都会有生命危险,才赶紧来的呀。”
“哎老五,咋这么客气呢?三年没见也不用给我磕头啊。”朱棣赶忙抱住他,激动的语无伦次道:“老六还说,你急着赶来,肯定不是为了早点见到我。快大声告诉他,他错了!”
“我从来不讲笑话。”老五淡淡道:“任何浪费时间的语言都是废话。”
“不是,那你这紧赶慢赶的……”朱棣看着老五走道都成了鸭子步,不解问道:“是不想在路上过年吗?”
“这么厉害的吗?”老四吃惊道。
“哦哦。”老四赶紧跟老六一起扶着他上了车。
“不太好,有些中风,但我已经给治好了。”老五淡淡说道:“明年开春应该就能下地行走了。”
“这才哪到哪?”老五说着就开始解腰带脱裤子。
“啊,你真有办法?”朱棣闻言一下子激动了。他其实心里都已经觉着没戏了……
一上车,朱桢便问道:“母后身体怎么样了?”
“哦,快快!”朱棣赶紧打开车门。
“四哥。”老五像看弱智一样看着四哥:“听说越冷的地方人越聪明,怎么四哥像被冻坏脑子一样呢?”
“扶我一把。”老五抬了抬腿,伤口火辣辣的疼,愣是没上去。
“……”老四一脑门子黑线,用大笑掩饰尴尬道:“哈哈老五,你也爱讲笑话了,四哥早就想让你开朗一点了!”
朱桢同情的拍了拍老四的肩膀道:“知道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了吧?跟五哥一句废话不敢多说,不然就会像你这样。”
“大便还是小便?”朱棣赶忙给他取来马子。
“什么乱七八糟?”老五嫌弃的看着四哥:“我上个药而已。”
“哦哦……”朱棣讪讪的搁下马子,那样子活脱脱孙子长大后的老奶奶。说啥都不对,殷勤也献不到点上去。
便见老五从挎包里摸出几个瓶瓶罐罐,便在马车上调配起来。
“不是,你为什么要先脱裤子呢?多冷啊。”朱桢无奈道。
“哦,也对。”老五点点头,把裤子又提上了。
“我也想问来着,没敢说。”老四小声对老六道:“他整天捣鼓这些药,是不是跟老十似的,都药的不正常了?”
“不是。”朱桢摇头道:“他只是把所有与医学无关的事情,统统抛到脑后了。”
这时老五调好了药,又脱下裤子,一边上药一边面无表情道:“这次回京,蒙父皇单独召见,结果他不问我云南的疫情如何,却问我经过州郡城池广狭,山川地理险易,民情风俗。这些我哪知道?结果被父皇轰了出来,还骂我是自古至今愚蠢无有如此者。”
他说这话时,居然也不带一丝情绪,只是在单纯的陈述。
“……”老六老四对视一眼,能体会到父皇跟老五不在一个频道上,被深深憋出内伤的痛苦。
不管老五是不是愚蠢,但他的药是真好使,下车时就能行走如常了。
“厉害呀!”老四不禁赞道:“我五弟真是无敌!”
“雕虫小技而已。”老五却淡淡道:“忘了吗?小时候你们被父皇揍了,我就配这种活血膏给你们擦。配了十几年了都。”
“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老四只能尴尬的打着哈哈,这尼玛没法聊天了。
一到大将军府,朱橚便径直来看病人。
进去徐达的卧室,之前轻松的气氛**然无存。
只过去短短两天,徐达的病情便恶化了许多,之前还能侧卧着跟老六说话,眼下却四肢无力的趴在**,全身蜡黄,满头是汗,就连痛苦的呻吟都十分的微弱。
“昨天大将军忽然高烧起来,卑职观其业已犯着七恶,华佗复生,决无生理了。”守在一旁的太医战战兢兢,对自己的大老板不敢有丝毫隐瞒。
徐家姐弟闻言悲从中来,又不敢哭出声来打扰诊疗,只能在旁默默流泪。
朱橚听了一言不发,伸出双手。给他背药箱的药童,便赶紧打开药箱,另一个药童从中取出棉布口罩和鱼肠手套,给王爷穿戴好。
“剪刀。”朱橚沉声吩咐一句,药童马上从药箱中抽出剪刀奉上,朱橚刺啦一下就把徐达的中单从背后剪成了两截。
徐达的背疽便出现在众人面前。但见疮口腐烂,其大如碗,臭气难近,脓水清稀,淋漓不止。
饶是朱桢在普定堡什么都见过,还是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
朱橚却面色如常,仔细检查了疮口道:“肩后疽,左右串,创头多如蜂窝,根束高肿,脓水清稀,淋漓不止。”
他一边说,旁边的药童便把医案记好了。
朱橚又给徐达诊了脉,看了舌苔,方叹息道:“此疮本非败证,因某医不分虚实,妄为攻伐,损伤真元,气血两亏,不能化毒为脓,导致菌株深植,病情才会恶化若斯,不管内服汤药,外敷膏药都没用了。”
“什么君主圣旨?”那太医却不解问道。
“你没上过皇医寺的培训班,太医院发的教材也没看过吗?”老五皱眉质疑道:“莫非庸医就是你?”